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伪装者来了   作者:萌晓七 文案 身体渐渐恢复知觉,一片混沌的脑袋也开始变得清晰。李熏然依稀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自己刚刚在一起案件中救下一个人质,然后歹徒开始疯狂扫射,再然后…… 他微微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 房间的灯光略微有些昏暗,天花板上的吊灯是复古的风格,李熏然直觉这不应该是任何一家医院应该有的配置。 他转过头,看见窗边背对自己站着一个男人,只是这个背影,就让李熏然感觉莫名其妙的熟悉。 他想要说话,可是一开口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你终于醒了,”男子转过身来,声音低沉如琴,眉眼如画,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狡黠。 李熏然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脸,睁大了眼睛,“你……" “你好,”男子随意的把手□□口袋,“我是明诚。” 【当热血刑警李熏然穿越至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会有怎样的故事发生?】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穿越时空 强强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楼,明诚,李熏然 ┃ 配角:汪曼春,明台,于曼丽 ┃ 其它:伪装者   穿越之初   1938年初。   明公馆。   “阿诚。”明楼忽然出声,喊坐在自己对面安安静静吃饭的明诚。   “大哥?”明诚抬眼。   “一个星期了,”明楼往椅背上一靠,放下筷子看着明诚,“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解释一下你藏在楼上房间里的那个人?”   明诚拿筷子的手一顿,一张俊脸上微微有些被人看破了秘密的窘迫,“我……”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是不是!”明楼皱眉,不怒自威。   “没有……”明诚转头看了看那个房间紧闭着的门,“大哥,你等一下。”   放下筷子,起身上楼。   明楼看了看明诚的背影,随即收回目光,闭目养神。   片刻之后,房间的门被缓缓打开,只有明诚独自一人走下楼梯。   “人呢?”明楼微微挑眉。   “大哥。”明诚不答,只是淡淡笑着叫他。   “还卖什么关子?”明楼瞥了一眼楼上的房间。   “我没有卖关子啊。”明诚耸耸肩,唇边浅笑不减。   明楼刚要开口,却听见楼上传来一个声音,“大哥,我的确没有卖关子啊。”   这回明楼彻底愣在那里,看着另一个明诚走下楼梯,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饶是自制力过人如他,此刻也无法保持平静。这两张脸何止相似,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连声音、笑容和姿势都宛如一人。   明诚走到刚才下楼的那个“明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熏然,自我介绍一下。”   李熏然点头,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对明楼伸出手:“明长官,我是李熏然,请多指教。”   明楼依旧死死地盯着李熏然,半晌没有反应。   “大哥。”一旁的明诚清咳两声,出声喊他。   “嗯,”明楼回过神,努力控制好了震惊的情绪,起身回握住李熏然的手,“明楼。”说完转向明诚,“阿诚,你跟我上来一下。”   “是。”明诚点头,离开前还不忘嘱咐李熏然一句,“你坐一会儿。”   明诚跟着明楼来到他的书房,明诚顺手关上门,转过身抢在明楼之前开口:“我查过他,可是什么都没查到,身份背景,全是空白,就像,凭空冒出李熏然这个人一样。”   “什么都没有?”明楼素来处变不惊的脸上今天第二次露出惊讶,随即沉吟半响,“那你,相信他?”   明诚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连他都查不到任何东西的人,一点不简单。   “我也不知道,”明诚耸肩,“可是,就凭他的这张脸,我就不能放他走。”   明楼看着他,“阿诚,你知不知道,你可能……”   “我知道。”明诚眨了眨他带着淡淡固执的小鹿眼,“我知道,我可能中了敌人的圈套,他们可能是故意要我把他留下。”   “那你还就真的这么做了?”明楼微微挑眉,语气清淡,却自有威严。   “至少我没有看出他有任何试图对外传递信息的意图,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举动。”明诚顿了顿,忽然轻轻一笑,眼里满满的孩子气,“再说,他跟我这么像……我简直就像在看自己。再说,无论是谁,要找到这样一个人,并让他为他们所用,也绝非易事。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直觉,我总觉得他可以相信。至于……”   “你救了他以后。”明楼淡淡接话。   “我救了他以后,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是身体极度虚弱,他的穿着打扮也都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式。”   “他醒了以后呢?”   “这也是我最无法理解的地方。”明诚收起玩笑的语气,“他醒了以后,明显极度震惊,除去他见到我之后的正常反应,我想他没有失忆没有说谎,只是好像明显在隐瞒什么。而且,让他最惊讶的是现在的日期。”   “日期?大概是他昏迷太久了吧。”   “不,我想,他真正惊讶的,可能是,现在是1938年。”   “你什么意思?”明楼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的想法可能有些天方夜谭,可是,”明诚停了停,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大哥,你相不相信,穿越时空?”   与此同时,李熏然一个人坐在楼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   他终于想起来了。   来到这里已经五天,李熏然完全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在最初的惊讶震惊之后,作为一个21世纪的优秀刑警,李熏然很快冷静下来。他开始着手了解他所到的这个时代的背景,只是他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包括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明诚。   直到他刚刚见到明楼,他忽然意识到这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李熏然记得,在他还没有穿越的时候,有一次去看简瑶,她正好在看一部很火的谍战片,出于好奇他多问了几句,主角正是这明家三姐弟。那个时候他完全不感兴趣,也根本不记得情节是什么,他只是隐隐约约有些印象,这几个主人公都有多重身份,还有……这部片子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李熏然微微思索,哦对,伪装者。   他淡淡苦笑了一下,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早知道当初简瑶说的时候就好好听了,可是那个时候怎么会想到自己会到这个鬼地方来。   可是既然来了……   李熏然微微一笑,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两人。   他可是一个刑警,难道在这样一个时代找不到用武之地?   “李熏然。”明楼坐在李熏然对面,明诚站在他身后。   “是。”李熏然点头,完全无视他强大的气场。   “我们能不能相信你?”   “你们,要我做什么?”李熏然嘴角牵起一丝微笑。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明楼微微眯眼。   “那就要看你们了,”李熏然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如果你们代表正义,我自然相信你们。如果你们代表正义,那我保证,你们可以相信我。”   这是个意外   吃过晚饭,明楼坐在书房处理公务,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抬头,看见明诚皱着眉匆匆走进来。   “大哥,黑猫出事了。”明诚压低了声音,神情里的紧张足见此事的后果之严重。   “怎么会?”明楼的脸也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们二人还有一个隐藏的身份,就是□□在上海的情报人员,而黑猫是□□安插在76号的人,地位不低,按理说他藏得很好,这次他出事倒是让两人措手不及。   “具体怎么回事还不知道,”明诚摇摇头,“大哥,怎么办?”   明楼没有说话,蹙眉沉思。   门口又是一阵敲门声,这次是李熏然。他无视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把一份东西放在明楼桌上,“刚到的。”   对于李熏然,明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相信他,也许是他眉眼里透露出的坚定正直,又也许……因为他和明诚这张一模一样的脸。   明楼是从小看着明诚长大的,对他从来是无条件地完全信任。也因为这一点,他对李熏然自然而然地多了几分亲近感。   于是,他开诚布公地告诉了李熏然自己和明诚军统的身份,而且因为他令人惊叹的翻译密码电报的本领,明楼把自己和军统传递信息的电台交给了他。   明楼看了看李熏然拿过来的密报,抬头看了明诚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转身对李熏然说道:“熏然……”   “我知道,我出去了。”李熏然是多么会看眼色的人,还没等明诚开口,自觉地就退了出去。   明楼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电报递给明诚。后者接过扫了一眼,抬头对上明楼的目光,交换了一个眼色,瞬间会意。   次日晚上七点五十,明诚在驾驶座上开着车,明楼则坐在后座把玩着手里的枪。   明诚忽然一个急刹车,明楼抬眼,对上了后视镜里明诚的目光。   “大哥,我觉得不对。”   “我知道不对,可是,不对也要去。”明楼微微眯了眯眼睛。   明楼的直觉一向敏锐,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明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却什么都没说,缓缓发动了引擎。   汽车缓缓停在一个废旧的仓库外,安安静静的,什么人都没有。   明诚从口袋里拿出他们截获的电报,上面的内容是军统将会在今晚八点把人押送到这个仓库暂作停留。于是他和明楼决定,趁着敌人没有防备,把人救出来。可是就在刚刚开车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看了看窗外,打算开车门出去。   “别出去。”   身后传来明楼的话,还有枪上膛的声音。   “大哥?”   “这是个埋伏。”明楼的声音永远如此冷静。   “那我们怎么办?”明诚对明楼的判断也向来深信不疑,听他这么一说,也取出别在腰间的枪上了膛。   “再等一会儿。”   明诚点头,微微闭上眼睛。   “人不少。”半晌明诚睁开眼,他从小听力极好,这一点也为他的工作提供了不少便利。   “可是我们如果就这么走了,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   明楼的唇边似乎溢出一丝冷笑,“汪曼春。”   与次同时,不远处的草丛里。   “师哥到底是师哥啊。”冷艳的女子微微一笑。   “汪处长,要行动吗?”一旁的人压低了声音问她。   “再等等,”汪曼春缓缓地收了笑意,“要有足够的耐心,我们费尽心思等来的鱼儿,才会上钩啊。”   话音刚落,车门忽然打开,明诚一个人跳下了车,左右看了看,往仓库走去。   “来了。”汪曼春的声音微微带了些许愉悦,对身后的人抬了抬手。   明诚刚从空空如也的仓库里出来,迎面就是一阵枪林弹雨。他举枪还击,同时,不远处的车也缓缓启动。   明诚到底只有一个人,虽然天黑,可是仓库面前没有任何遮挡物,他不一会儿就挂了彩,只是这些人似乎不想致他于死地,专挑那些无伤大雅的位置打。   只是无奈对方人实在多,他才跑出仓库不到一分钟,手臂和小腿就中了三枪。明诚一个踉跄,嘴里低低了骂了一句,明楼却已经开了车到他身边,开了车门不由分说地把他拖了上来。   “不用追。”汪曼春走到路上,看着越来越远的车,轻轻一笑,“明天,大鱼就要上钩了。”   “谁让你下去的!”明楼一边开车一边对明诚气急败坏地大吼,刚才他话还没说完明诚就跳了下去,天知道他有多生气多担心!   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大哥,你不是说,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吗,”明诚在一旁痛得龇牙咧嘴,“她的目标是我,而且,你怎么能受伤……”   “那你就行吗!”明楼感觉自己气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脑袋里涌,毫无平日里的斯文形象,“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这不是明明还活着吗……”明诚小声嘀咕。   “明诚!你还有理了!”   明楼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每次这样都说明他气得不行。   “好了好了,”明诚倒吸了一口气,“大哥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听你的。”   “下次下次!你每次都是下次!”明楼撇了一眼明诚身上的伤口,“你给我闭嘴!好好躺着!”   明诚刚想开口,可接收到明楼威胁的眼神,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李熏然原本在家看书,看到明楼浑身杀气地架着一身是伤的明诚回来,一时间愣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明诚,在明楼注意不到的地方偷偷对李熏然做了个口型。   李熏然愣了愣,等到明楼用力甩上了房间门才意识到,刚刚明诚对他说的是,“别说话。”   给你们一个解释   “啊……嗯……哎哟……大哥你……轻点儿……嘶……”   “忍着。”   “嗯……嘶……”   李熏然把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明诚的房间门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听着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要不要进去呢……   想了想还是觉得等一会儿再过来好了,李熏然刚刚转身打算离开,房里忽然传出明楼的声音,“进来。”   李熏然微微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光,空气里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地上散乱着已经被血浸透了的衣服。明诚的脸不知为何有些红红的,坐在椅子上,身上只披着一件衣服,手上和腿上都缠满了绷带,明楼则挽着袖子,在一旁整理药箱。   “那个,很抱歉打扰了你们,”李熏然清咳两声,恢复了一本正经脸,“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也没有因此怀疑我,也许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也不是特别合适,但是,给我十分钟,我想我有必要给你们一个解释。”   明楼合上药箱的手顿了一顿,回头和明诚对视一眼,转身坐到他旁边,“你说。”   “我来自八十年之后,2015年。因为某些意外我死了,于是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李熏然云淡风轻地开口,看着两人略显惊讶的表情,“所以,你们查不到我的任何背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看着依旧不说话的两人,微微叹了口气,“你们要是不信的话……”   “我们信你。”明楼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我们若是不信你,你觉得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大哥……”明诚在一旁小声喊他,明楼现在情绪非常不好,说话像吃了火药一样。   “你闭嘴。”明楼偏头瞪了明诚一眼,后者立刻往后缩了缩,舔了舔嘴唇,乖乖地不说话了。   李熏然微微一笑,“现在的这段时间在八十年后早就成了历史,虽然现在的具体情况和我所知道的有点不一样的不过,我想大致的走向应该不会变。你们,要不要听?”   他们终究会胜利,早点告诉他们结局,也许会让他们安心。   “不用。”明楼果断开口,看见李熏然惊讶地挑眉,“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明楼起身,对李熏然伸出手,“不过,感谢你的坦诚。”   李熏然回握,明楼会拒绝其实也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我可不是为了你们,我是为了正义。”   明楼淡淡一笑,“一样。”   我们都一样,为了光明,为了信仰,为了正义。   “熏然啊……”明诚小心地看了明楼一眼,弱弱地开口,微微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段时间有个事要麻烦你。”   “替你去上班?”李熏然挑眉。   “聪明。”明诚努着嘴,真心实意地夸奖他。   “不错,明天汪曼春一定会过来。”明楼点头,随即转头看明诚,“你给我好好在家待着。”   “知道了。”明诚温顺地乖乖点头,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要惹大哥生气比较好。   “我明白。”李熏然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嘴角不由地勾起了微微笑意。   次日一早,李熏然穿了明诚的衣服跟着明楼去了特高课,他和明诚实在相像,偶尔有时候连明楼都没法分辨。   明诚忍着伤口的痛走到窗边,看着车子缓缓开出,看着李熏然分明就感觉好像在看自己,他不由地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   这感觉实在是奇怪,他如是想着。   而在明楼的办公室里,明楼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着一辆车缓缓停下,唇边现出了一抹笑意,“来了。”   自信满满的汪曼春绝不会想到,当自己推开明楼办公室的门,居然看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明诚”。   “阿诚你……”汪曼春已经无法控制表情,看着李熏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汪小姐这是怎么了?”李熏然微微一笑,“您先请坐,明先生一会儿就过来。”   汪曼春看着李熏然,半晌没有回过神。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晚她亲眼看见明诚中了好几枪,现在他怎么可能这样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   “曼春?你怎么来了?”明楼推门进来,看到汪曼春,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丝讶异。   “先生,那我先出去了。”李熏然一本正经地对明楼说道,随即转身。   “等等!”汪曼春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李熏然,下意识地喊他。   “汪小姐有什么事?”李熏然礼貌地微笑。   “嗯,没什么。”汪曼春深吸了一口气,自知失言,“你下去吧。”   李熏然点点头,出去的时候还小心地带上了门。   没过多久,李熏然就看见明楼送汪曼春出来,后者显然心不在焉,匆匆离开,剩明楼一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冷笑一声。   李熏然拿着一份文件去给明楼签字,想了想还是问道:“大哥,如果汪曼春去明公馆怎么办?”   为了防止破绽,李熏然也跟着明诚叫明楼大哥。   “我想,她应该还没这个胆量去搜明公馆。”明楼潇洒地签了名字,把文件递换给李熏然。   “这倒也是。”李熏然挑眉,“那我出去了。”   “嗯。”明楼点点头。   等李熏然把门关上,明楼往椅背一靠,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李熏然。”明楼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微微眯了眯眼。   其实,如果认真地说,他和阿诚,区别似乎还是不小的。   其实岁月静好   明楼回到明公馆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楼去看明诚。推开房门,只见明诚随意地半躺在床上,缠满绷带的脚翘在椅子上,用他仅有的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大哥?嘶……”看见明楼进来,明诚下意识地想要伸腿下床,动作做到一半却疼得差点摔下来。   明楼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乱动什么。”   “大哥……”明诚乖乖躺了回去,忽然想到什么,张嘴喊他。   “我们带了外卖回来。”明楼怎么会不知道知道他要说什么,转身去拿了药箱,然后便开始脱明诚的衣服。   “哎大哥我自己来……”明诚不好意思地推明楼的手,后者却完全不理他,麻利地脱了他的西装,衬衫,露出他缠着绷带的手臂。   明诚也就不动了,偏过头任他摆布。   换下绷带,明楼看着明诚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深深叹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   “大哥。”明诚对上明楼明显担忧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明楼无奈地敲了一下明诚的脑门,“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一边说着他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熟练地替明诚上药换绷带。   “大哥……”明诚闭上眼睛,忽然往明楼身上一靠。   明楼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等到明诚又轻轻叫了他一声才反应过来。   明楼顺势在他身边坐下,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诚……”明楼闭上眼睛,低低地唤他。自从明诚那晚自说自话地跳下车之后,明楼说话的语气一直没好过,这是他两天来第一次这么近乎于温柔地跟他说话,甚至还带着微微无奈,“答应我,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好不好?”   阿诚,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别吓我,好不好?   “好。”明诚没有睁眼,就这样懒懒地靠着,也不说话。   这样岁月静好的氛围保持了没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门外传来了李熏然的声音:“那个什么,你们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好,来了。”明楼转过头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明诚讪讪地从明楼怀里抬起头,“大哥,我要穿衣服。”   明楼微笑,拿起衣服帮明诚穿好,小心地扶他下床。   好在明诚的右手没事,他还能自己吃饭,不过他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明楼喂他的。   “没我做的好吃。”明诚一边慢慢地吃饭,一边小声嘀咕。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拿得动锅?”明楼似笑非笑地看他。   明诚语塞,的确,他中午自己在家的时候尝试着做饭,不过他刚刚打算拿起锅子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乖乖地吃明楼提前替他准备好的东西。   “熏然,怎么样?”明诚机智地转移话题。   “挺好的,你放心,没人认得出我。”李熏然的腮帮子鼓鼓的,对明诚露出一个微笑。   “那就好。”明诚点头,继续吃饭。   “可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明楼看了李熏然一眼,“比如熟悉的人,就特别容易看得出破绽。”   “我熟悉谁啊?我最熟悉的不就是大哥你么。”明诚转头看李熏然,“不过,说实话,估计明台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那个臭小子哪有这么好的眼力。”明楼话刚出口,李熏然便敏感地发现,餐桌上的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明台?”李熏然看了看表情不太对的两人,“明家的那位小少爷?”   “嗯。”明诚低下头,“大姐过世之后,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结果忽然有一天,他只留下一封信一声不吭地跑掉了,后来才知道他加入了□□,可是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了……”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又有什么理由硬要把他拉回来呢。”明楼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我现在,算是明白那个时候大姐的心情了。”   “大哥……”明诚皱眉,他记得,当时明镜第一次知道明楼真实身份的时候,是那样的歇斯底里,声泪俱下。   “所有人都是这样,自己有着一颗不怕牺牲的爱国心,却希望家人们尽量远离自己所面对的危险。”李熏然拨弄着碗里的菜,“殊不知,他们的心其实和我们一样。而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拦着他们。”   “汪处长……这样不好吧……他……”   “他怎么了?你们怕什么?”汪曼春皱眉。   “汪处长……万一明长官怪罪下来……”   “混账!”汪曼春把文件往桌上一扔,“什么时候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我叫你们跟着你们就跟,你以为他明诚和我师哥的关系就真的这么好?他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明家的一个下人而已!”   汪曼春的手下互相看了看,有些为难地低下头,“是,汪处长。”   汪曼春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向远处。   师哥。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在你身边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待你是真心的。   关于时间线   本文的设定其实是按照《伪装者》来写的,所以开始是1938年,时间和电视剧原著一样。   关于情节,我只用了电视剧原著的人设,情节可以说是全都不一样了嘤嘤嘤。   比较重要的几点改动的地方是:   1.汪曼春和梁仲春都没死   2.大姐在一年前去世   3.没有程锦云没有孤狼   4.于曼丽没死,和明台一起在□□   (所以本文除了楼诚还有台丽嘤嘤嘤)   5.后文会有另加的人物,与电视剧原著情节无关   p.s.如果看到有和史实不符的地方,各位请轻喷(认真脸)   p.p.s.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直接评论然而学生党回得迟请见谅·﹏·   p.p.p.s.我尽量日更,实在不行的话各位不要把我拍死o>_3<   沉鱼落雁(改)   自从明诚受了伤以后,日子似乎开始变得循规蹈矩起来,除了明楼每天多了一个给明诚换药的例行任务,还有李熏然无论去哪里都有汪曼春的人跟着之外,时间好像过得格外的快。   虽然说李熏然对新政府的工作到底不熟悉,好多次差点露出马脚,特别是在汪曼春面前,不过好在每次都有明楼帮他圆了过去,总算都有惊无险。而闲在家里的明诚恢复得很不错,已经可以下地走路,甚至可以做饭了。   “怎么想起画画了?”这天晚上明楼下了班回家,照例第一件事就是推开明诚的房门,有些意外地看到他正站在画板前,认真地挥着画笔。   “画的什么?我看看。”明楼好奇地走过去,不料明诚立刻站直身子挡到明楼身前,拉住他的手臂。   “大哥,别。”   “不给我看?”明楼挑眉,微微有些惊讶。   “不给。”明诚的表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虚和尴尬。   “当真不给?”明楼威胁性质地抬高了语气。   “当真不给。”明诚嘴上丝毫不让步,耳根却不争气地微微有些泛红。   明楼假装没看见,沉吟半晌,点点头,作出一副生气了的样子,转身就往屋外走,“不给就不给,我不稀罕。出来吃饭。”   明诚轻轻舒了口气,手忙脚乱地把画板收了起来。   三个人坐在饭桌上,明楼拿着一份报纸递给明诚,“你看看。”   明诚接过,目光落在报纸中间的一则广告上。   “百乐门?落雁?”明诚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将报纸推到李熏然面前。   “黑猫出事了以后都把你供出来了,他管的电台估计也不剩多少。”明楼微微皱眉,“百乐门有一个歌女是我们的人,以前一直没有用,现在不得不用了。在她手里,现在有一份上海现存所有电台的汇总要给我们。”   “落雁,这名字,是个美女啊?”明诚戏谑地一笑。   明楼也禁不住被他逗笑了,“去你的,还有心思考虑这个。”   “行了,我亲自去吧,”明诚收了笑意,放下手里的筷子,“我好得差不多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楼点头。   李熏然眯了眯眼睛,他确实不能去,万一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他的确无法处理。   “可是汪曼春的人怎么办?”李熏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   “他们跟你多久了?”明楼转头问李熏然。   “一直跟着,有三个月了。”   “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明楼看向明诚,“做掉。”   明诚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留到最后?”   明楼点头,“动静可以大一些。”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动手?”,明诚皱眉。   “76号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严刑逼供,说出来的话真实性怎么保证?”明楼冷笑,“再说,经过上次仓库的那件事,汪曼春手头上没有证据,她还要保证我的清白,不会轻举妄动。”   他知道,汪曼春就算再怀疑明诚,只要没有证据,而且在没有确认明楼和他无关之前,是绝对不可能动手抓明诚的。   “也是,行,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明诚起身,顺手拿起报纸又看了一眼。   敢问姑娘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   唱的是人心浮沉,唱的是世态炎凉。   “他没事儿吧?”李熏然看着明诚出门,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明楼摇摇头,忽然偏头叫他,“对了,熏然,我问你个事。”   “大哥你说。”   明楼顿了半晌才开口,“你,知不知道阿诚喜欢画画?”   “知道啊,他画得,很不错。”   “有一件事情,”明楼又顿了顿,“我想,我自己去做可能不太合适。”   “所以要我来?”   “嗯。”   “大哥你说吧,什么事?”   “那个,”明楼的脸上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尴尬,“你帮我去看看,阿诚画的都是些什么。”   明诚开着车往百乐门的方向去,他假装没有看见后面跟了一路的车,缓缓停在路边。打开车门,他下车看着百乐门闪着霓虹灯的招牌,轻轻哼了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他貌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尾随自己而来的那辆车,理了理西装,抬腿走了进去。   里面意料之中地一片嘈杂,明诚皱着眉,快步走到了后台的休息室。   舞台上舞女们正在表演,此时的后台走廊上空无一人。走过一个转角,明诚忽然停下脚步,缓缓抽出腰间的枪,拿在手里把玩。   “出来吧。”   走廊里仍旧一片安静。   明诚转过身,脸上挂着冷笑,“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不要。我数到三,一,二……”   他还没数完,从走廊里的柱子后面慢慢走出三个人,面面相觑看着明诚。   “倒也还算听话。”明诚笑了,“再见。”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三人瞬间倒地。   明诚还没有收回手里的枪,忽然转头,只见一件房间的门半开着,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捂着嘴惊讶地看着他。   明诚皱眉,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把她拉近房间关上门,顺势把女子推在墙上,捂住她的嘴,把枪抵在她额头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快得都不给那女子反应的时间。   明诚的声音带着明显威胁的语气,气场十足,“你最好给我安静点,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女子居然毫不惊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   明诚微微皱眉,对上女子镇定自若的眼睛,忽然心中一动。   “敢问姑娘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   说着他把手轻轻放了下来。   “唱的是人心浮沉,唱的是世态炎凉。”女子淡淡一笑,“苏若筠,落雁。”   你嫌弃我   明诚“唰”的一下收回枪,放开苏若筠的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两声,“苏小姐,抱歉。我是青瓷。”   女子脸上笑意更甚,刚想开口,走廊上传来一阵尖叫。   “他们是谁?”女子收起笑意,微微皱眉。   “76号的人。”明诚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没事。”   “可是这里是法租界!”苏若筠压低了声音,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吵闹声。   明诚刚想开口说什么,苏若筠一把拉住他,“你现在不能出去,给我藏起来,去里面我房里,躲床上,他们马上就要进来了,快点!”   明诚微微皱眉,半晌点了点头。   内室的房门刚刚关上,大门就被巡捕撞开。   “搜!”一个人模狗样的军官带着一对人冲了进来,不顾苏若筠在场,不由分说地就开始四处乱翻。一无所获的他们又冲入内室,打开衣柜,检查门后,甚至还掀开了被子,结果却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把苏若筠的休息室翻得一片狼藉之后,他们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随即撞开了下一间房的大门。   “强盗。”苏若筠骂了一句,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关上门。   等到屋外的嘈杂渐渐平息,苏若筠走进内室,把床上的被子掀起来,轻轻按了一下床边一个隐蔽的凹槽,随即“咔嗒”一声,床板微微向上翘起了一部分。   她刚刚掀开床板,明诚就一骨碌坐了起来。   “你很聪明。”苏若筠微微一笑,刚才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居然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个机关,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弄脏了小姐的被子,你不会怪我吧?”明诚利索地爬出来,“不聪明一点,怎么能在上海这种地方活下去呢。”   苏若筠没有说话,微微垂眸。   是,在上海这种地方,若不处处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转身,随手拿过桌上的一把羽毛扇递给明诚,不说话。   明诚微微挑眉,伸手接过看了看,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随即轻轻旋转了其中的一根扇骨,顺利地从里面缓缓抽出了一张纸。   明诚挑眉,得意地一笑,把扇子还给苏若筠。   苏若筠也笑了,伸手接了过来,“你不能在这里留很久,从窗出去,走后门,那里外面对着一条小路,平时几乎没什么人走。”   说话间明诚已经把纸收好,对苏若筠淡淡一笑,“好,苏小姐,告辞。”   苏若筠看着明诚的背影,忽然出声喊他,“哎,等等。”   “明诚。”明诚的脚步一顿,微微偏过头,“苏小姐,后会有期。”   此时的76号里,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压抑得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说什么?”汪曼春听着手下人的回报,眉头紧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汪处长,这是真的,属下,属下因为在外面守着,所以就……”   汪曼春气急败坏地把桌上的文件砸到那人身上,“混帐!滚!”   那个手下早就吓得浑身冒冷汗,此刻巴不得她这么说,连连点头就跑了出去。   汪曼春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轻轻揉着太阳穴。   看来明天早上,她不得不先去一趟政府办公厅了。   “明先生。”   “明先生,早。”   “明先生早呀。”   “早。”明诚笑着和明楼秘书处的秘书们打招呼,大家都觉得,他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   当然,怎么会不好呢,在家闲了几个月,再不回来工作他都快发霉了。   明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也不由地微微牵起,“阿诚,一会儿进来一下,有事跟你说。”   “好。”明诚脸上笑意不减,转身熟练地去替明楼泡了一杯咖啡,哼着小曲儿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明楼看着明诚兴奋得都快要飘起来了的脚步,淡淡一笑,“怎么兴奋成这个样子?”   “那当然,”明诚轻轻把杯子放在明楼桌上,“我在家都快闷死了。”   “阿诚。”明楼喝了一口咖啡,忽然叫他。   “怎么了?”明诚挑眉,忽然想到什么,微微眯起眼睛,“大哥,你可别告诉我泡的咖啡不好喝。”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明楼装作嫌弃的样子,“这咖啡泡得还真没有以前好了。”   “爱喝不喝,还嫌弃我。”明诚小声嘀咕。   明楼笑了,微微提高了音量,“你说什么?我嫌弃你?”   “那我一会儿再去给你泡一杯?”明诚的脸上挂起标准微笑。   “好。”明楼点头。   明诚低低地轻哼一声,收了笑意,“大哥,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一会儿汪曼春快来了,要我收敛点?”   “嗯。”明楼又喝了一口。   “大哥,我哪里是这么没分寸的人。”明诚一笑,抬手看了看表,“那我出去了。”   “去吧。”明楼点头。   明诚转身走到门口,手刚刚碰到门把,身后响起明楼的声音。   “别忘了,我还要一杯咖啡。很好喝。”   其实确实不止   “明先生,汪处长来了。”明楼坐在办公室里,听见门外传来明诚的声音。   明楼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开口,“让她进来。”   汪曼春轻轻推开门,明楼抬头,“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师哥,对不起。”汪曼春在明楼办公桌前站定,微微低下头。   明楼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怀疑我?”   汪曼春抬起头看进明楼的眼睛,“师哥,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我,我只不过是……”   “那,你怀疑阿诚?重庆还是延安?”明楼微微挑眉。   汪曼春没有说话,相当于是默认。   “曼春,阿诚他打小就在我明家长大,”明楼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你怎么样也不该怀疑他的。”   “师哥!”汪曼春皱眉,“别人不知道,那我还不知道吗?你和阿诚的关系哪里有这么好!”   “曼春!”明楼无奈地叹了口气,“76号的手段我不是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随便找个人供出来?你手上有证据吗?”   汪曼春微微低头,“没有。”   “曼春,”明楼看着面前的女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   “师哥,”汪曼春握住明楼的手,“你放心,我有分寸。你是知道的,我永远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曼春,我相信你,我也没有怪你。”明楼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   “对了师哥,我查到了一个有不少私运黑火记录的港口,我猜可能是重庆那边的,只不过时间太短,还没办法锁定。”   “曼春,你真的帮了我很多。”   “应该的。”汪曼春微微一笑,“师哥,那我先走了。”   “要不要我送送你?”明楼起身。   “没事,你忙你的,”汪曼春替明楼整理领带,“我自己回去就好。”   “路上小心点。”   明楼看着汪曼春离开的背影,深深舒了一口气,坐会办公桌后面,靠在椅背上,伸手按着太阳穴。   一阵稳定均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随即是什么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明楼没有抬头,直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修长温暖的手拨开,“我来。”   明楼睁眼,咖啡在桌上冒着热气,明诚站在他身后给他按摩。   “头又疼了?”   “嗯,有点。”对明诚,明楼永远都这么诚实。   “别吃药,以后疼了就叫我,嗯?”   “你可别忘了,在别人眼里我们的关系可没这么好。”明楼微笑。   明诚也笑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按得明楼实在舒服。   明楼深深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随意的方式半躺在椅子上,大概他也只有在明诚面前才会这样放松了。   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笑意,“明长官,应付个汪曼春就这么累?”   “累呀。”明楼闭上眼睛,“弄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诚为了明楼还特地去学过按摩,明楼被他按得舒服了不少,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阿诚,过来坐。”   明诚在明楼面前坐下,“刚才汪曼春说了什么?”   “解释了一下她跟踪你怀疑你,还说了些乱七八糟的,”明楼撇了一眼笑得开心的明诚,“对了,你回头问问梁仲春,他是不是又开始运黑火了?”   “什么?”明诚愕然,“他还跟我保证过他不干了的。汪曼春查出来了?”   “还没,她怀疑是重庆那边的。”   “她倒是什么都告诉你。”明诚戏虐一笑,微微眯眼,“一颗真心啊,大哥你还真忍心辜负?”尾音稍稍上扬,语气轻佻。   “你说什么呢。”明楼白了他一眼,“什么辜负不辜负,她的真心,我哪里接受过。”   “当真?”明诚挑眉。   明楼夸张地叹了口气,“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夜深人静的时候,明公馆里的某一个房间里,忽然亮起了灯。李熏然走出房间倒了杯水,回房站在窗前看着这漆黑的夜色。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身后忽然响起了轻轻的咳嗽声。   “我出来喝水,看到你房间亮着灯,就过来看看。”明诚淡淡一笑,“在想什么?”   李熏然微微一笑,“我妹妹。”   “喝水多没意思,”明诚走到李熏然身边,举起手里的红酒,对着他举了举。   “好。”李熏然微微牵起唇角。   “真的是妹妹?”明诚挑眉,倒了一杯酒递给他,“不是你钱包里那照片上的姑娘?”   李熏然挑眉看他,明诚连忙解释,“你刚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不过我没动啊。说真的,很漂亮。”   李熏然看着杯子里的酒,眼神温柔,“我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我比她大四岁。”   明诚点点头,“熏然,你有想过,回去吗?”   “不是想过,是我一定要回去。”李熏然偏头看他,忽然一笑,眼神里却写满了坚定,“不过,我也不能白来一次。”   “可是,”明诚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如果你回去的时候,她身边有了一个别人,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李熏然笑了,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她真的喜欢,我除了祝福她,还能怎么办。”   明诚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也笑了,“是,没错。”   “你呢?”李熏然忽然转过头看明诚。   “我?”明诚挑眉,“我什么?”   “阿诚,你可别告诉我,你只把大哥当成哥哥看?”   明诚差点被口水呛到,猛地咳嗽了几声,红着脸不知是因为呛着还是别的什么,“你,你说什么呢……”   “我看到了你的那些画,啧,画得还真像,”李熏然微笑,“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明诚瞪大了眼睛看李熏然,“你,你不会告诉他了吧?”   “怎么会,我这么厚道好不好,”李熏然挑眉,“我说,你画的都是些风景画而已,他也就没说什么。”   明诚舒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半晌终于开口:“好吧,我承认,确实不止。”   大哥我一直在   夜色安静,明诚拿着酒杯满满地喝,眼底藏着说不清的情绪,伤感惆怅。   “所以,刚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你怎么回答?”李熏然淡淡开口   明诚喝了一口酒,偏头挑眉看他。   “如果,以后他身边有了一个别人,那你怎么办?”李熏然看进他的眼睛。   明诚没有说话。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更多的时候他选择回避。他知道,如果他们可以活到抗战结束,明楼想必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可是等到那个时候,他要怎么办?   他从小在明家长大,对明家,对明楼的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早已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比血浓于水更加深刻。   明诚轻轻晃着杯子里的红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大哥。   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还也有没有勇气留在你身边。   他想得出神,以至于他竟然忽略了身后门外轻微的“咔嗒”一声。   “好了,不说了,早点睡吧。”明诚叹了口气,微微一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熏然,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回去,祝你幸福。”   李熏然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回以一个同样坚定的微笑,“你也一样。”   明诚转身打算离开房间,李熏然忽然叫住他。   “阿诚,有些东西自己知道就好,不用做给别人看。”   明诚没有回头,顿了一下,轻轻一笑,“谢谢。”   第二天一早,明诚和李熏然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如往常该做什么做什么。完成了每天的例行工作,明诚忽然想起了什么,拨通了电话。   “梁处长。”   “阿诚兄弟?”梁仲春微微一愣,随即奉承地一笑,“你怎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我保证过你再也不做黑火的生意了,是不是?”   “是,是啊,怎么了?”梁仲春明显心虚。   “那,梁处长,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汪处长查到了港口最近又有私运黑火的记录,而且还是你最常用的那个?”   “这,阿诚兄弟,你可得帮帮我……”   “做这种事情,你就不知道小心点?”   “阿诚兄弟,这不是还有你呢嘛,”梁仲春顿了一下,“呃,那今晚的那两船货……”   明诚一笑,“行,老规矩,四六开。”   当天晚上,明诚去处理好了梁仲春的事情回到明公馆,李熏然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怎么了?等我?”   “阿诚,今天大哥怎么回事?”李熏然走到明诚身边,回头看了一眼明楼的书房。   “今天十一月二……”明诚话到一半忽然停住,微微低下头。   “今天是什么……”   “明天,是大姐的,祭日。”明诚闭上眼睛,淡淡开口。   “抱歉,我……”李熏然微微皱眉。   “没事,你就算不说我也不会忘记的,”明诚吸了一口气,“我去看看他。”   明诚轻轻推开明楼房间半掩着的门,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一个急步走过去抢了下来,“大哥!”   “阿诚,”明楼抬眼看他,也不生气明诚一声不吭就跑了进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难得啊像个孩子,“我难受。”   明诚皱眉,握紧了手里的阿司匹林药瓶,在明楼身前蹲下,“大哥,我知道。”   他知道他有多难受,他也知道,明楼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完全卸下伪装,表露出最真实的情绪,而现在的明楼,实在让他心疼。   “明天,我们去看看她吧。”   “好。”   “带点大姐爱吃的东西。”   “好。”   “还要多烧点纸钱。”   “好。”   明楼的语气始终没有什么波澜,明诚的眼眶却早已酸涩,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硬生生不让眼泪掉下来。   明楼的痛苦他都懂,同时感同身受。   “阿诚。”   “大哥,我在。”明诚抬起头试图给明楼一个微笑,却发现他脸上早已留下两行清泪。   “阿诚,都已经,一年了。”明楼往后一靠,声音有些颤抖,再也忍不住内心压抑着的痛苦和悲伤。   “大哥,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点。”明诚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自己一说话声音已经沙哑,眼泪也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明楼睁开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明诚,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还好,他身边还有他。   “阿诚……我没有姐姐了……我没有亲人了……”明楼喃喃自语,“阿诚……我只有你了……如果你也……”   “大哥。”明诚忽然抬头,红红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坚定。   “别这么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永远,不会。   当天夜里,明诚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他从十岁起就在明家长大,大姐就一直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其实他对大姐的感情,从来就比明楼少不了多少。   掀开被子下了床,他随手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拉开窗帘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此时已经快要入冬,也不知站了多久,身上已有了凉意,明诚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了轻微的响声。   他微微皱眉,那是明楼的房间,这个时候……   明诚悄悄来到明楼房间门口,门关着,只是有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透出。   他犹豫半晌,靠在门上叫他,“大哥。”   里面没有反应。   明诚皱眉,推开门进去,只见明楼坐在地上,靠在床边,手里拿着酒瓶,早就已经已经醉得一塌糊涂。   “大哥!”明诚跑过去把明楼扶起来,明楼已经连站都站不稳,往明诚身上摔。   明诚差点扶不住他,一个踉跄,还是把明楼放到了床上。   “阿诚……”明楼的嘴唇好像在动,明诚低下头去听,却听见他在一声一声地叫自己。   “阿诚……阿诚你别走……”明楼的手毫无意识地在空中乱挥,皱着眉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阿诚……阿诚……   如此近在咫尺   “大哥,”明诚看到明楼这个样子怎么不心疼,“我不走,我去给你拿条毛巾,马上就回来。”   明诚刚转身,手就被一股力量拽住,他一个不稳就向后摔到床上。   一只手被明楼拉着,明诚还要当心不压到他,结果莫名其妙就躺到了明楼身边,一只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压在了明楼身下,自己身上还架着明楼的一条腿。   “大哥。”明诚倒吸一口气,推了推明楼。   明楼此刻大概是真的睡死了,无论明诚怎么叫或者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明诚不动了,微微叹了口气。   他看着明楼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近地观察过他。   明诚看着明楼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他居然不争气地脸红了。   闭上眼睛咬着嘴唇,明诚努力控制脑子里冒出来的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   算了……就这样睡吧……   明诚想着,反正每天早上他都是第一个醒的。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明楼慢慢从宿醉里睁开眼。   原本还不清晰的头脑,在看到怀里安睡着的明诚之后,瞬间清醒。   昨天晚上……   昨晚的事情一点点回到明楼的脑海,他看着自己抱着明诚的奇怪姿势,微微一笑,也没动,怕惊醒了他。   窗外照进来的光撒在明诚的脸上,明楼看得出神。   当年自己带回来的那个稚嫩的小男孩,如今居然长成了如此铮铮男儿。   一会儿他要是醒过来肯定会不好意思吧……明楼想着,轻手轻脚地从明诚身上翻下来,悄悄地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没过多久明诚也悠悠转醒,身边不见明楼,他挠了挠头发试图坐起来,结果手臂被压了一夜根本没法动弹,他躺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了床。   随意地披了衣服走出房间,李熏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明楼在厨房煎荷包蛋。   自己今天居然睡得这么死……明诚深深吸了口气。   “阿诚,早。”李熏然抬头看他,愕然,“你这衣服,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我,额……”明诚顿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的手臂被大哥压了一夜所以动不了了?   明楼正好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明诚一脸尴尬,笑着开口,“是不是手臂麻了?”   说着放下盘子,走到明诚面前,不由分说地替他把衣服穿好。   “大哥……”明诚的脸更红,尤其是瞥到了李熏然有意无意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明楼一边帮明诚扣衣扣,一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讲话,“对了阿诚,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梦话?”   你一直在叫我算不算……   明诚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明楼看着明诚泛红的耳根,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好了。”   明诚重重舒了一口气,坐在桌边。   还好被压到的是左手……   他如是想着,低头咬了一大口荷包蛋。   空中飘着小雨,天气阴沉沉的。   明诚撑着一把伞,和明楼并肩站在明镜的墓前。   “大姐。”明楼终于开口。   他慢慢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抚上明镜的照片,“大姐……”   明诚忍不住偏过头,蹲在明楼身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阿诚,我好累。”明楼忽然开口。   “大哥,我知道。”明诚自然听得出明楼声音里的疲惫,他心疼不已,可又找不到什么话去安慰他,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只能一遍一遍地说他知道,希望能以此给他一点点的温暖。   下午明楼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明诚轻轻推开门进去。   “大哥。”明诚把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桌上,“别太累了。”   自从上午从墓地回来,明楼的情绪一直不好。   “阿诚,坐。”明楼往后一靠。   明诚在明楼面前坐下,还没开口,明楼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明楼挑眉,伸手接起。   “明长官。”电话那头传来李熏然的声音。   “怎么了?”明楼对明诚做了个口型,后者心领神会地点头。   “南田洋子是谁?”   “怎么回事?”明楼皱眉,“怎么会突然提起她?”   明诚也皱眉,微微坐直了身子。   “好,我知道了,我回来再说。”明楼挂了电话,对上明诚疑惑的眼睛,“南田洋子下周要来上海接手特高课,她手里据说有一份□□高级卧底的名单,这次来就是要一网打尽。”   “那怎么办?下星期,时间……”   明诚话还没说完,被敲门声打断。   “明长官,梁处长来了。”   “回家再说。”明楼压低声音,明诚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明楼和明诚刚回到家,李熏然就急不可待地迎上来:“终于回来了,等你们半天了。”说着把手里的电文递给明楼,转身看向挂完衣服走过来的明诚:“延安那边派了一个小组到上海,任务是刺杀南田洋子,要我们接应。”   “来上海?”明诚皱眉。   “南田会在香港转机,那里才是最好的下手地点。”明楼开口。   “可是来不及了,”李熏然皱眉,“他们明天就到。”   “没关系,”明楼忽然淡淡一笑,把电文递给明诚,“让他们来一趟,也好。”   “锦瑟?”明诚笑了,“还有什么,走错房间了,我等你很久了,这暗号真亏他想得出来。”   “怎么啦?锦瑟是谁啊?”李熏显然然没搞清楚状况。   “明天你就知道了,”明楼微笑,“阿诚,明天见面还是你去,还有,记得叫他回来吃饭。”   我等你很久了   次日,明诚把明楼送到回家后,便驱车来到百乐门。   这里,便是他和锦瑟见面的地点。   明诚到的时候,苏若筠正在台上唱歌,看见明诚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稍等,而后者则索性拿了一杯酒慢慢地喝。   一曲唱罢,苏若筠走下台来到明诚身边,娇嗔道:“你可算来了,叫我等了这么久。”   明诚则笑着搂上苏若筠的腰,好言好语地安慰她:“前阵子忙,你看,今天我不是来了吗?”   这略显暧昧的一幕看在众人眼里倒是见怪不怪,明诚为了掩护苏若筠的身份,时不时地会来百乐门找她,久而久之,常来百乐门的人也自然以为,明诚和苏若筠之间,只是有着简单的男女关系。   “哼。”苏若筠噘着嘴,把玩着明诚的领带。   “生气了?”明诚挑眉。   “你去楼上等我,我去换身衣服。”苏若筠握了握明诚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微微一笑,转身往后台走去。   明诚则站在原地,看着苏若筠的背影,不动声色得舒了口气,握紧了手里的纸条。   按照苏若筠的提示,明诚很快就找到了锦瑟所在的房间。   四下看了看,明诚轻轻推开了门。   “先生,抱歉,我走错房间了。”明诚的手握着门把,含笑看着站在窗边背对自己的一对男女。   “我等你很久了。”男子一身灰色长衫,缓缓转过身,“阿诚哥。”   明台。   “你瘦了。”明诚毫不惊讶,淡淡开口。   “不会吧?”明台依旧是当年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你真知道是我?”   “我就说不要用我的名字,你不听。”于曼丽撅着嘴瞪了明台一眼,随即看向明诚,“阿诚哥。”   “说吧,你们的计划。”明诚自顾自地坐下,“不要告诉我你们想在上海下手。”   “当然不是,”明台挑眉,“可是,在这儿讲?”   “当然,”明诚回答地理所当然,“快点说完,大哥还等你们俩回家吃饭呢。”   “大哥,我们回来了。”明诚推开家门,往楼上喊了一声,转头看向明台和于曼丽,“你们先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人。”   明台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终于回家了,还是家里好。”   明诚微微一笑,“熏然,下来。”   李熏然在楼上等半天了,此时才终于施施然走下楼梯,意料之中地看见明台和于曼丽像被雷劈过的表情。   “小少爷,于小姐,”李熏然微笑,和明诚对视一眼,“李熏然,请多指教。”   “你……你……你们……”明台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阿诚哥”,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特工,面对任何情况都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和镇定,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明楼从楼上走下来,一开口就是大道理。   “切,自己第一次也不是吓了一大跳。”明诚在一旁小声嘀咕。   明楼“嗖”地一把眼刀飞过来,明诚一个激灵:“明台,大哥说得对,明台,你还要和熏然一起执行任务呢。”   明楼满意地微笑,无视了明诚在他身侧做的鬼脸,看着明台:“缓过来没有?”   明台看了于曼丽一眼,咽了咽口水点头。   明楼看了明诚一眼,后者微微上前一步,慢慢把李熏然的来历说了一遍。   好在明台和于曼丽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现在也慢慢接受了这件事情。   “好了,吃饭。”明楼扫了一眼众人,“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吃过饭,明楼叫来明台和李熏然布置任务,用眼神示意明诚去找于曼丽。   “阿诚哥你找我?”于曼丽挑眉。   “嗯,你来一下。”   于曼丽跟着明诚来到阳台,偏头看他。   “你跟明台,有什么打算?”明诚靠在栏杆上看于曼丽。   “能有什么打算。”于曼丽苦笑,“我们随时都可能性命不保,有再好的打算又有什么用。”   “可是你喜欢他。”明诚微微皱眉。   “何止喜欢。”于曼丽叹了口气,眼里藏着深深的情绪,“我爱他,爱疯了。”   “你为什么不要告诉他。”明诚侧过身子,盯着于曼丽。   “告诉他?”于曼丽笑了,“按照他那个性子,告诉他,不就是告别吗。”   “谁告诉你的?”明诚瞥了一眼紧闭的阳台门,缓缓上前一步,提高了音量,“你就这么断定明台不爱你?”   于曼丽愣愣地看着明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诚重重舒了一口气,伸手打开阳台门,明台就站在那里。   明诚拍了拍明台的肩膀,看了于曼丽一眼,“你自己说。”说完他便离开,还顺手关上了阳台门。   “明……”于曼丽的话还没说完,明台就一步跨上来,把于曼丽紧紧地抱在怀里。   明诚来到明楼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李熏然,“搞定。”   “好。”明楼点头,“我跟熏然说了,这次让他跟明台他们一起去。”   “好久不摸枪,手都痒了。”李熏然微笑起身,“我出去了,你们聊。”   明诚看着李熏然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微微有些尴尬,刚转回头看到明楼桌上的报纸。   他拿起一看,一张俊脸瞬间僵了僵,叹了口气放回桌上,“大哥,我的清白就这么被你毁了!”   报纸的头版是明诚和苏若筠的亲密照,还配着怎么看怎么暧昧的标题。   “怎么说话的?”明楼皱眉,眼底却藏不住笑意,“就没有一点儿牺牲精神。”   “我的牺牲可不在这方面。”明诚嘀咕,坐在明楼对面盯着自己的照片。   明诚没说话,兴致缺缺地看着明楼。   “你呀。”明楼笑了,伸手拍了拍明诚的脑袋,笑容里是说不出的宠溺。   “大哥……”明诚忽然坐直了身子,“如果……”   “怎么了?”明楼挑眉。   “没事,”明诚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摇了摇头,“没事。”   明楼微微皱眉看着明诚,他看着他长大,明诚什么时候有心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也知道明诚有多固执,要是他不愿意说,自己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于是也便什么都没说。   不过,明楼也看着明诚纠结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他想要要问什么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能拖则拖,到以后再说吧。   你画了什么   明台和于曼丽不能在明公馆久留,次日一早便离开。李熏然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晚上和明台他们一起执行任务。   三个人坐在桌前吃早饭,李熏然瞥见桌上的报纸,便伸手拿过来看。   明诚也没在意,直到听见他笑出声才意识到他看到的是什么,一口粥呛在喉咙里。   “咳咳咳……”明诚咳红了脸看明楼,“大哥,这张报纸你放在外面干嘛?”   明楼笑了,不置可否。   “说真的,阿诚,”李熏然忽然开口,“说不定她真喜欢上你了呢。”   “你说什么呢?”明诚睁大眼睛看他,没注意到明楼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又没什么不好的,”李熏然看向明楼,“大哥你说是不是,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姻缘呢。”   明楼抬眼看了看明诚,随即微微一笑,“没错,不过那要看阿诚的意思,如果……”   “大哥!”明诚打断他的话,近乎咬牙切齿。   “阿诚,”明楼也丝毫不恼,“说的也是,你也老大不小了……”   “明楼!”明诚“啪”的放下筷子,吓了李熏然一跳。他想从明楼的眼里看出什么别的情绪,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这,是他最怕的事情。   明楼不说话,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皱眉,看着站在桌前的明诚。   “阿……”李熏然想着自己这回玩笑开大了,清了清嗓子正想圆场,明诚却早他一步开口。   “大哥,对不起。”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去发动车子。”说完便扭头就走。   李熏然愣了,转向明楼又想说话,明楼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你都知道,是不是?”   “大哥你……”李熏然眯起眼。   “我知道他的心思。那天晚上,你和他聊天,我也听见了。可是,我能给他什么?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连他的命都保不了,更别说其他的了。”明楼看着明诚出去的方向苦笑。   “大哥,对不起。”李熏然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明楼挑眉。   “你以为,阿诚他画的真的都是风景画吗?”   明楼愕然,“难道……”   “你自己去问他吧。”李熏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去收拾东西了。”   明楼微微眯起眼睛,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明诚一个人坐在车里,闭着眼睛调整自己的情绪。他听见车门被打开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大哥,我……”   “别说了,开车吧。”   明诚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半晌点了点头,“好。”   经过了早上的事情,明诚不怎么在状态,可他依旧第一时间发现,有一辆车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明诚深深吸了一口气,踩了油门,握住方向盘一个急转弯。明诚的驾驶技术没话说,可是后面的车却像牛皮糖一样,依旧紧紧跟着他们。   “我靠。”明诚低低地骂了一声,把车开进一条偏僻的小巷,随即他听见后座传来□□上膛的声音。   “大哥。”明诚偏头,身后传来明楼向来沉稳镇定的声音:“再往前开一点,然后停车。”   小巷深处有一堵破败的土墙,明诚一个急刹车,两人打开车门下来,躲到墙后。   紧随其后的车也缓缓停下,从车里跳下几个年轻人,举着枪一步步走近。   又是一帮热血的抗日青年……   明诚和明楼对视一眼,探出身子开枪。明诚有心留下他们的命,所以专挑无关紧要的地方打,可那些人却不一样,于是明诚很快就要挡不住了。   “这种时候了你还惜什么才,”明楼一把拉住明诚,后者清晰地感觉一颗子弹从耳边擦过。   明楼忽然起身开枪,明诚皱眉,眼看着几把枪都对着明楼,下意识地挡在他面前。   “你干什么!”明楼皱眉,不由分说抱着明诚转了身。   明诚听见子弹入肉的声音,随即感觉身上一重,心里“咯噔”一下,扶着明楼蹲了下来,看着他身上的血洞,眼神都不对了,毫不留情地开了枪。   明诚的枪法本来就够准,刚才是为了留他们一命,现在起了杀心,他们如何躲得过,不一会儿就认输逃跑。   明诚慌慌张张地扶着明楼,“大哥……大哥你没事吧……大哥对不起……”   “别说了……”明楼微微皱眉,“我没事。”   “我错了……大哥我错了……我不该想着留下他们的命的……都是我不好……”明诚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到车上,嘴里还在不断念叨。   “阿诚。”明楼虚弱地靠在汽车的座位上,忽然伸手拉住慌慌张张要去开车的明诚。   “告诉我,你到底画了些什么?”   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明诚守在明楼的病床前,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握紧了他冰凉的手。   病房的门被敲响,明诚走过去开门。   “明先生,汪处长来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小护士。   “好,我知道了。”明诚点点头,看了明楼一眼,走出病房,轻轻关上了门。   几乎是在门被关上的同时,明楼忽然睁开眼,动了动刚才一直被明诚攥紧的右手,手心里还留着明诚的温度,他的嘴角微微牵起,带着几分满足和得逞的笑意。   汪曼春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明诚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低着头打瞌睡。   自从黑猫供出明诚可又没有证据之后,汪曼春看明诚就各种不顺眼,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阿诚!”汪曼春皱眉叫他,后者惊醒,立刻起身整了整微乱的衣服,“汪处长,你怎么来了?”   “你大哥怎么样?”汪曼春看了病房一眼。   “噢,汪处长您放心吧,子弹取出来了,没什么大碍。”   “你是怎么保护他的?啊?”汪曼春微微舒了一口气,随即眉头紧锁,“我告诉你,我师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汪处长,你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明诚低下头,不易察觉地翻了个白眼。   的确是不会有下次了,可是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你亲我一下   汪曼春急急地推开门走进病房,坐在椅子上握住了明楼的手。   “师哥……”   明诚抱胸站在门口看着汪曼春,一言不发。门口忽然来了个医生,看着病房里的情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明诚。   明诚也不说话,对他使了个眼色。   那医生也是聪明人,走到汪曼春面前清了清嗓子:“汪处长,病人身体虚弱,还需要休息,请您……”   “他大概还要多久才能醒?”   “这……”医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明诚,“不好说,一时半会儿可能醒不过来。”   “汪处长,您工作忙,要不等大哥醒了我立刻告诉您?”   “那,”汪曼春皱眉看了看明楼,叹了口气,“也好。”   明诚站在窗边看着汪曼春的车缓缓开出医院大门,微微一笑,转过头来,不曾想明楼已经睁开眼睛,正微微笑着看他。   明诚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连忙走到床边:“大哥,你醒了!怎么都不叫我一声?”   “你想赶走汪曼春,难不成我起来拦着你?”明楼笑了,“扶我起来。”   “大哥你刚才就醒了?”明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明楼,在他身后垫了好几个枕头。   “嗯。”明楼微笑,他才不会说,其实他醒得更早。   “大哥,我去叫医生过来。”   明诚还没转身,就被明楼拉住。   “别走,在这儿陪我一会儿。”   明诚看着明楼像个孩子一样拉着自己衣角的手,不禁失笑,“大哥!”   “阿诚。”明楼可怜巴巴地望向明诚,就好像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明诚也是很少见大哥这样在自己面前示弱,当然喝醉了的时候除外,此刻心也是软得一塌糊涂,握了握明楼的手,顺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明楼,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开口道:“好,我不走,可是大哥,你要是不舒服得告诉我。”   “好。”明楼点头,就这样看着明诚不说话。   “大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明诚被明楼看得微微有些不自在。   “我就喜欢这么看着你。”明楼微笑,“怎么,你还不让我看?”   明诚脸一红,咽了咽口水,“不是……可是……”   “阿诚,叫我一声。”   “啊?”明诚愣了。   明楼脸上笑意不减,“我让你叫我一声。”   “……大哥。”   “嗯,再叫一声。”   “……大哥……”   “再叫。”   “……”   明楼挑眉,“叫呀。”   “大……哥……”明诚尴尬了,“你干什么呀……”   “我现在觉得,熏然说得对。”明楼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他说了什么?”   “有点事情,的确要早点说清楚。”明楼笑了,“阿诚,我问你,你说我是不是那种很自私的人?”   “没有啊,大哥,你怎么这么问?”   “那就好。”明楼笑着点点头。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在这件事情上,我可以再更加自私一点?   明诚老大不情愿地叫来了汪曼春,看着她含情脉脉地关心着明楼,整个人都不太好,索性到病房外待着。   汪曼春终于离开,明诚巴不得她快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随即就开门进病房。   “大哥……”   “阿诚……”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明楼缓缓开口:“你想说什么?”   “我……大哥……汪曼春……”明诚吞吞吐吐地不好意思说。   “样子总还是要装一装的嘛。”明楼笑了,“好了,阿诚,去帮我办出院手续。”   明诚扶着明楼走进明公馆,让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转身打算去厨房做饭。   “阿诚,等等。”   “怎么了大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告诉我,你到底画了些什么?”   “……”明诚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脸微微一红,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大哥,你饿了吧,我……”   “不急,回答我的问题。”   “大哥……”明诚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若是实在不想给我看,”明楼看着明诚的背影,“那就亲口告诉我。”   明诚转身看明楼,脸红红地盯着他半晌,转身就往楼上跑。   不一会儿他抱着画板下来,像是拿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明楼虽然料到他画了自己,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一刹那地怔忪。   他伸出手,用手指细细摩挲明诚所画的每一笔,每一根线条无不完美地体现了自己的神韵。   “画得真好。”明楼一字一句地开口。   真的很好,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画得如此逼真传神。   明楼想把画板翻过来,明诚忽然握住他的手。明楼抬眼看他,明诚咽了咽口水,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望向别处。   画板反面有一行小字,是明诚的字迹。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明楼笑了,嘴角噙着发自真心的温暖柔软的笑意。   “阿诚,”明楼抬眼看向明诚,轻轻叫他,“你亲我一下。”   明诚睁大眼睛看明楼,满脸不可置信。   明楼把画放在桌上,起身走到明诚面前,伸手轻轻把他扯进怀里,微微低头,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明诚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尽管这是个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可此刻被明楼圈在怀里,他依旧头脑一片空白。   半晌明楼终于放开他,看着明诚比脸还红的嘴唇,满意地笑了。   “阿诚……”明楼低低唤他,“告诉我,从什么时候,你开始不止把我当成大哥了?”   明诚看着明楼近在咫尺的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算了,以后再说。”明楼低低地笑,伸手揉了揉明诚的头发,“我饿了。”   “我,我,我去做饭。”明诚几乎是落荒而逃,急急忙忙跑进了厨房。   明诚关上厨房的门,靠在门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头脑慢慢冷静下来,明诚也恢复了些许理智。   太失态了……   回忆起刚才的场面,他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赶出脑子,闭了闭眼睛,开始切起了胡萝卜。   他的大哥他的爱   这顿饭吃得实在是有点诡异,明诚根本都不好意思抬头看明楼。   “大,大哥。”明诚盯着饭碗,忽然开口。   “嗯?”明楼心情甚好。   “你之前问我的问题,还想知道吗?”   “当然。”   明诚咬了咬嘴唇,放下筷子认真地看明楼,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比我自己意识到得还要早。你和汪曼春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我才没有办法继续说服自己,我只是把你当成我的大哥。”   “我什么时候和汪曼春在一起过了?”明楼挑眉,“或者说,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她?”   明诚怔怔地看他。   “笨蛋,”明楼看进明诚浑圆的小鹿眼,“我和汪曼春师出同门不假,我对她有些许情分也不假,可是你怎么就不想想,有了你,我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   明诚看着明楼的眼睛,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小鹿乱撞的感觉。   这是他的大哥啊。   他唯一的亲人,他坚守的信仰,而且也是……他的爱。   “大哥。”明诚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响起。   “嗯。”   “大哥,我喜欢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欢你。   次日清晨,明诚正在厨房做早饭,忽然听见明楼的房间里传来清脆的一声响。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跑上去,推开门便看见明楼一只手撑在床上,地上是碎掉的杯子。   他进来得突然,明楼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表情。   “大哥!”明诚绕过地上的陶瓷碎片,走到床边坐下,扶住明楼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要喝水怎么不叫我?吓死我了。”   “我不想麻烦你。”   “你这样才是麻烦我。”明诚叹了口气,“大哥,要不今天就别去上班了?”   “不行。”明楼摇头,“阿诚,帮我穿衣服。”   明诚也拗不过他,只好拿起旁边衬衫帮他换上。明诚微微低头,认真地替明楼扣扣子,却感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扣完扣子打好领带,明诚抬眼,正看进明楼的眼睛。   明诚的手一顿,他觉得,自从昨天的那一吻,明楼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大哥……”明诚又脸红了。   “我怎么以前就没发觉你脸皮这么薄?嗯?”明楼挑眉,尾音微微上扬。   “……我哪有。”明诚嘴硬。   明楼眯了眯眼睛,一副“我没看出来”的表情。   “……”明诚的脸又红了一层,忽然凑上去在明楼嘴角轻轻一啄,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明楼一回办公室就有许多人前来慰问,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能挡的明诚都替他挡了回去,于是明长官悠闲地坐在办公室喝茶,而明秘书则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各色人等,明诚走进明楼的办公室,拿起他桌上的杯子就喝,一屁股坐在明楼对面。   明楼依旧淡笑着看他不说话。   明诚也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短暂的不适应过后,现在也都接受了,他又不是不喜欢明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累坏了?”   “嗯。”明诚点头。   “那,我让你亲我一下。”   “……”明诚无语,压低了声音,“大哥,这可是在办公室,你就,不能收敛点?”   “你嫌弃我。”   明诚失笑,“大哥,我嫌弃自己也不敢嫌弃你啊,别闹啊,乖。”   明楼笑了,“说真的,我真要好好感谢熏然。”   明诚挑眉表示不解。   “有些事情,的确说出来会好很多。”   晚上明楼坐在床上看书,明诚忽然推门进来。   “大哥,南田洋子提前了航班时间,今晚的飞机。”   “明台他们呢?”明楼皱眉。   “暂时联系不上。”明诚顿了顿,“不过明台不是没有经验,我想应该不会错过。”   “好。”明楼点头,“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就在这里等消息吧。”   “大哥。”明诚在明楼身边坐下。   “怎么了?”明楼放下书,他的阿诚可比书好看多了。   “大哥,南田洋子一出事,他们一定要你去香港,可是……”   “你担心我?”明楼轻轻握住明诚的手。   “我当然担心你,这次我又不能跟你一起去。”   “你放心,我又不是吃素的。”   明诚看着明楼,一句话都不说。   “大哥。”明诚低低出声喊他。   “嗯。”明楼点头。   “我们之间,现在算是没有秘密了吗?”   明楼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以前你有事情瞒着我?”   “当然啊,难道你不是?”明诚眯起眼。   “我什么时候有事情瞒着你了?”   “你对我……”明诚愤愤地开口。   “我对你什么?”明楼笑了,“你质疑我的感情?”   “……”明诚眯着眼睛看明楼,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么就这么奇怪呢……   而且,原来不苟言笑的明长官,怎么就一下子忽然变得那么不正经呢……   屋里的电话忽然响起,明诚像触电了一样缩回手,“我去接电话。”   “喂,哪位。”明诚清了清嗓子,眼睛不经意间瞥见大哥看着自己的眼神,“……”   “阿诚,是我。”梁仲春的声音。   明诚微微皱眉,“怎么了?”   “今天晚上有两船货,最近查得紧,你帮我接一下。”   “行,我知道了。”明诚看一眼明楼,淡淡一笑。   又简单地交代了两句,明诚挂了电话,转头有些无奈地看明楼。   “大哥,我去了。”   明楼点点头,“去吧,当心点。”   晚上十一点明诚回到家,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走上楼梯,发现明楼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走进去一看,明楼居然就这样拿着书睡着了。   明诚微微皱眉,悄悄走过去,想替他把被子拉好。不料他的手刚刚碰到被子,腰上忽然有一股力一压,明诚毫无防备地摔在明楼怀里,手忙脚乱间还顾及着不伤到他,莫名其妙地就被明楼锁在了怀里。   明诚听着头顶传来的低低笑意,心里郁闷得要死。   “大哥……”明诚闷闷地喊明楼。   “别动。”明楼不急不缓的呼吸喷在明诚耳侧,明诚心跳越来越快,居然真的就这样一动不动。   明楼抱了半晌,心满意足,在明诚额头上亲了一下才放开他,还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好了,去睡吧。”   “……”明诚面红耳赤地看着明楼,不甘心就这么被调戏,凑过去在明楼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大哥晚安。”   明楼倒是没想到明诚会来这一出,看着他仓皇跑出房间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微扬起,眼底满满的都是温柔。   风雨欲来   明诚早上起得总比明楼早,这时候正在厨房做早饭,哼着小曲儿看着锅里的荷包蛋。   厨房门口忽然传来什么声音,他回头,看见明楼靠在门上看着他。   “怎么起这么早?”明诚笑了,“自己能穿衣服了?去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明楼却不说话,淡淡笑着走到明诚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明诚比明楼矮了一点点,他把脑袋靠在明诚的肩膀上,高度刚刚好。   明诚的手明显一抖,感觉着耳后的呼吸,脸色微红:“大哥……一大早的你干嘛……”   “我想亲你。”明楼咬了一口明诚的耳朵。   明诚失笑,“大哥!”   明楼也低低地笑,轻轻把明诚的身体转过来,抵在桌上低下头吻着他的嘴唇。   明诚笑了,把手绕到身后关了火,搂着明楼的脖子闭上眼睛,使坏地咬了一口明楼的嘴唇。   两个人走出厨房的时候脸上都红红的,明楼则还带着几分小孩子偷吃了糖以后的愉悦笑意。   然而当明楼和明诚像往常一样来到新政府,然而明楼一进办公室,立刻就恢复成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明长官。   “大哥。”明诚刚进门就喊他,“货到了。”   明楼抬头,看进明诚的小鹿眼。   “货到了”是明台他们和明诚说好的暗号,这就说明行动成功了。   明楼笑了,点点头,“那就说明,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我这里。”   “大哥,你当心点。”明诚还是不放心,“我们都还不知道南田洋子死了以后,日本那边让谁来接手特高课……”   “我知道了,”明楼笑了,“你放心,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那,”明诚也笑了,“我等你回来。”   在以前,明诚也说过等他回来这样的话,可是这一次,明楼听得出,他再也不用隐藏自己的情绪。   “好。”明楼笑着点头。   这样坦诚相待,真的很好。   日本人的动作也的确够快,在得知南田洋子遇刺后,当天下午便急召明楼去香港。   明诚早就替明楼收拾好了行李,可就是死活不让他带阿司匹林,明楼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把明楼送去机场回来,明诚便急着回新政府收拾明楼给他留下的烂摊子——今天一整天明楼死活不肯工作,悠闲地喝咖啡看书,说是要给明诚留点事情做。   明诚也不管他,任由他去,此刻则坐在明楼的位置上,在堆成一叠的文件上一份一份签字,签明楼的名字。   开玩笑,他跟着明楼多久了,他的签名怎么可能不会?不是他乱说,他模仿的签名,连明楼自己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敲门声忽然响起,明诚收了笔起身,装作在给明楼理桌子的样子,“进来。”   李秘书走了进来,看着明诚:“明先生,76号的梁处长找您,说是有急事,让您去接电话。”   “好,我知道了,马上来。”明诚点头,合上最后一份文件,跟着李秘书走出了办公室。   “喂,是我,阿诚。”明诚利索地接起电话。   “阿诚,”梁仲春的声音很低,“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明诚挑眉。   “你要是有空,过来一趟。我有事情跟你说,急事。”   明诚想了想,“好,我马上过来。”   明诚叫来李秘书,一边披上大衣,“一会儿要是有人来就说我有急事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来到76号,梁仲春的手下带着明诚去了他的办公室。   “出什么事了?”明诚看着盯着自己的梁仲春。   梁仲春看了看门,明诚挑眉,转身锁好,还没回身,身后响起□□上膛的声音。   明诚转身,看着举着枪对着自己的梁仲春,满脸诧异:“梁仲春你疯了?”   “我要被你逼疯了!”梁仲春近乎咬牙切齿,“明诚!你敢不敢跟我说句实话!”   明诚的脸色也一下子黯了下来,“怎么回事?”   “我问你,”梁仲春吸了口气,“你到底是谁?”   明诚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梁仲春抬高了音量。   明诚不说话,梁仲春点点头,“好,你不说是吧?那我说,你到底是重庆的还是延安的?”   “你为什么这么问?”   梁仲春冷笑,“汪曼春抓了个□□,把你供出来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汪曼春今天又抓了个军统特务,也把你供出来了!”   “你说什么?”明诚眯起眼,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   “早上刚抓的,我的人听到了,来告诉我的。”梁仲春握枪的手不松,“又是延安又是重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冷静点,别冲动……”   “你他妈要我怎么不冲动!”梁仲春气急败坏地吼,无意间扣下了扳机,一颗子弹擦着明诚的胳膊打到墙上,划破了他的衣服。   “我靠你来真的啊!”明诚瞪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冲上去抢下梁仲春的枪,把他的胳膊按在桌子上。   “梁处长!明先生!你们没事吧!”门外的人听到枪声急忙跑过来,可是门却被明诚上了锁。   “没事!滚开!”明诚按着梁仲春的胳膊,往门外吼。   梁仲春刚刚并非有意要开枪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听见没有!都给我滚开!”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明诚忽然放开了梁仲春,在他面前坐下。   “行,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明诚一条胳膊架在椅背上,“我现在就告诉你。”   “别!”梁仲春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没好气地瞪了明诚一眼,“我不想知道。”   “哼,”明诚冷笑,“刚刚还说我不跟你说实话,现在就不听了?”   梁仲春看着明诚,慢慢把枪收回抽屉:“我要知道干什么。”   “你觉得呢?”明诚挑眉。   “我不知道。”梁仲春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是延安的还是重庆的,反正,肯定不是日本人的。”   明诚笑了,不置可否:“那你呢?”   “我?”梁仲春苦笑,“我说我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信不信?”   明诚缓缓收了笑意,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我信。”   危机四伏   梁仲春微微挑眉看明诚:“你信我?”   他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明诚竟然如此直白。   明诚点头,“信。”   “我啊,在76号待了这么久,身上的罪孽早就洗不清了。”梁仲春闭了闭眼睛,“行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说吧,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   明诚笑了:“帮谁?”   “我管你是谁?”梁仲春白了明诚一眼,“我到底是个中国人。”   “你放心好了,”明诚点点头,“只要有我在,我保证嫂子和孩子毫发无损。”   梁仲春瞪大眼睛:“你……”   明诚狡黠一笑,“先斩后奏嘛。”   梁仲春无奈,“你狠,你够狠。”   “对了,汪曼春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她还是没有证据,”梁仲春冷笑,“不过,牵涉到两个地方,这次你打算怎么办?”   明诚耸肩,“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呗。”   “你什么意思?”   “汪曼春迟早要动手,那我,还不如抢在他前面。”明诚笑得诡异,拳头渐渐握紧。   明诚下班独自回到明公馆,看见李熏然抱着枕头窝在沙发上。   “怎么了?”   “枪法生了,两枪才打准。”李熏然叹气,“对了,明台回去了,跟你说一声。”   “好。”明诚笑了,“那你受伤了没?”   李熏然不说话,卷起裤脚露出腿上的绷带。   明诚笑着坐到他旁边,“你还委屈了?”   李熏然白了明诚一眼:“我像是会委屈的人吗?”   明诚忽然收了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熏然。   “怎么了?有事?”李熏然眯了眯眼。   “熏然,你说,如果我被抓了,大哥会怎么样?”   “你,”李熏然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李熏然看着他,半晌缓缓开口:“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麻烦你。”明诚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李熏然,“熏然,在适当的时候,给他这个。”   李熏然皱着眉接过信封,封面上是明诚的字:吾兄亲启。   他的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抬眼看向明诚,却撞进他无比坚定的目光。   明楼的工作效率极高,没几天就解决了案子,归结为抗日分子刺杀特高课要员,和特高课新任课长山本惠子一起返回上海。   山本惠子虽是女子,却是日本政府的得力干将,此次日本将她派到上海,足见其对日本的重视。   两人一同返回上海,明楼第一时间就被请去特高课,连家都没来得及回。   明诚接到明楼回来的消息,开车去特高课接他,结果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明楼才出来。   “大哥,没事吧?”   明楼一上车,明诚就迫不及待地问他。   “没事,你放心。”   明诚点点头,听着明楼带着笑意的声音,便放心了不少。   “头疼过吗?”   “还好,不厉害。”明楼乖乖地回答。   “伤口呢?疼不疼?”   “不怎么疼了。”明楼笑着看后视镜里明诚的脸,“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工作的事情,说这些干什么?”   “你比工作重要多了。”明诚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便看见明楼一脸满足的笑意。   “新任的特高课课长是个女人,看上去好像不太好对付。”说起工作,明楼瞬间恢复正经。   “又是女的?”明诚皱眉。   “嗯。”明楼点点头,“叫山本惠子。”   “好,我知道了。”   明楼简单地讲了讲在香港的事情,随即两人便都不再说话。   “大哥。”明诚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明楼,犹豫了一会儿,叫他。   “嗯。”明楼睁眼。   “大哥。”明诚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明诚笑,“那个,你什么时候请汪曼春吃个饭,你不在,她可是急死了。”   “嗯……”明楼挑眉,“那就今晚吧,你跟她……”   “大哥,”明诚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还是明天吧,今天,你就回家好好休息。”   明楼也没有多想明诚的意思,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李熏然是多么敏锐的人,如何看不出明楼和明诚之间那点细微的变化,再加上明诚昨晚跟他说的事情,吃了饭便独自回到了房间,只剩在厨房洗碗的明诚和站在厨房门口的明楼。   明诚忽然感觉腰上一紧,身后一阵温热的气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明楼,于是他索性放下碗擦了擦手,转过身回抱住了身后的人,把脸埋在他肩上不动。   “怎么了?”明楼看着怀里的人,微微挑眉。   “没事。”明诚闷闷的声音传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是想你了。”   明楼笑得开心,也没在乎明诚今天的微微反常,继续逗他:“想我了就亲我一下。”   明诚一下子抬起头:“这是你说的?”   明楼点头:“我说的。”   明诚眨了眨眼睛,居然真的就亲了上去,轻轻地啃着明楼的嘴唇,温柔缱绻。   一整晚明诚都腻在明楼身边,明楼也似乎很享受明诚难得的微微主动,索性就抱着他睡了一夜。   第二天两人不用上班,中午明楼便约了汪曼春出来吃饭。   明诚的车缓缓停在饭店门口,明楼刚想开门下车,明诚忽然叫住他。   “大哥。”   “嗯?”明楼转头。   明诚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忽然笑了笑,“没事,你去吧。”   明楼自然而然地把明诚的举动理解为吃醋,随即笑着开口,“你还不相信我?”   明诚看进明楼的眼睛,也微微牵起了唇角。   “怎么会,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快去吧。”   明诚看着明楼下车的背影,笑容渐渐收起,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   大哥,对不起,你不要怪我。   逢场作戏   “曼春,怎么到得这么早?”明楼推开门,汪曼春已经坐在了里面。   “师哥!”汪曼春起身,“你去香港怎么都不告诉我?”   “不是事情出得急吗,”明楼安慰地拍了拍汪曼春的手背,“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汪曼春看着明楼,忽然想起什么:“师哥,我有事跟你说,关于阿诚。”   “阿诚?”明楼挑眉,“我们好不容易不用工作见一次面,谈他做什么?以后再说也不迟。”   “也好,”汪曼春点点头,“那师哥,你要小心些。”   “我知道。”明楼微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门外忽然一阵嘈杂。   汪曼春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怎么了?”   “不知道。”明楼摇头,“我出去看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门就被撞开,明诚拿着枪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后面跟着愁眉苦脸的饭店经理。   “阿诚!”明楼皱眉,“你干什么!”   “明诚!”汪曼春也起身。   “你给我滚出去。”明诚偏头对身旁的经理开口。   后者不动,明诚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我叫你滚你听见没有!”   明楼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汪曼春对着经理使了个眼色,“出去!”   经理唯唯诺诺地关上门,明诚理都不理,举着枪对着明楼。   “大哥,亏我还叫你一声大哥!”明诚咬牙切齿,“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把枪放下!”明楼看着明诚,拼命朝他使眼色。   明诚,你到底在干什么!   而明诚却完全无视他的眼神,冷笑着继续开口:“大哥,今天是大姐的祭日,你跑到这里来跟这个女人吃饭喝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楼懵了,他在说什么?什么大姐的祭日?他到底在搞什么?   “明诚!”汪曼春开口,明诚瞬间把枪口对准她:“都是你!”   明诚转身的一刹那忽然看了明楼一眼,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明楼的脑海了忽然闪过一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捕捉,出于特工的本能和对明诚的绝对信任,他还是下意识地配合明诚,于是走过去挡在汪曼春面前:“阿诚!把枪放下!”   “师哥!”汪曼春皱着眉拉住明楼。   “你们,还真是感情好啊。”明诚冷笑一声,明楼却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欣慰的笑意。   “大哥,让开。”   “你把枪放下!”   “我叫你让开!”   “明诚!”汪曼春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叫他。   “你他妈给我闭嘴!”明诚大喝一声,一颗子弹擦着明楼的衣服打到墙上。   “明诚你疯了!”明楼瞪大眼睛对着明诚大吼。   “我就是疯了!被你逼疯的!”明诚声嘶力竭地回吼,“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我受不了了!”   “好,”明楼的语气忽然平静了下来,指着自己的心脏,“明诚,你有本事,冲这儿开一枪。”   “师哥!”汪曼春花容失色。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明楼和明诚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明诚忽然笑了,语气欢快得可怕:“大哥,你真的因为,我不敢开枪吗?”   气氛好像凝固起来,汪曼春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七发枪声响起,明诚把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完。   明楼依旧站在他面前,而天花板上却多了七个弹孔。   明诚把枪狠狠往地上一丢。   “大哥,你好自为之。”   “阿诚!出来!你在搞什么!”明楼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明诚不在车里,他只好一个人开车回家,窝着一肚子气。   “大哥,你回来啦。”李熏然从楼上走下来。   “阿诚呢?”   “大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熏然!我问你阿诚呢?”   李熏然停下脚步,微微叹了口气。他转过身,“他在……”趁明楼完全没有防备,李熏然忽然一个手刀打晕了明楼,扶着他坐在沙发上。   “大哥……”李熏然叹了口气,“对不起。”   他坐在明楼身边,手里紧紧捏着明诚给他的信。他微微闭着眼睛,那天晚上明诚的话还历历在目。   明诚告诉了李熏然他的计划,毫无疑问他是不同意的,他知道,这几乎是去送死。   “我知道。”明诚苦笑,“76号的手段我怎么会不知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李熏然皱眉。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明诚笑了,“我必须确保上海情报站的安全。”   李熏然皱眉,明诚继续开口:“走上了这条路,就必须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还有,阿诚,你有没有想过,大哥怎么办?”   明诚缓缓低头,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个问题,是他唯一的一个软肋。   “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更何况,就算从我个人角度而言,我也要保证他的安全。只要有汪曼春在,大哥就不会有事。所以我要请你帮忙,你千万,不能让他冲动,否则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阿诚……”李熏然还想开口,明诚却忽然抬头,眼眶红红的,看得出来他拼命忍着眼泪。   “熏然,算我求求你了,让我去吧。”   李熏然想得出神,一旁明楼忽然悠悠醒转。   “到底怎么回事?”明楼按着太阳穴,皱眉问李熏然,“他到底瞒了我什么?”   李熏然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信递给明楼。   后者接过,看着信封上的字愣了半晌,微微僵硬地打开。   “啪!”明楼把信狠狠地往桌上一拍,“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李熏然叹了口气,“我拦得住他吗?”   明楼怔住,是啊,明诚的脾气,倔起来真的是谁都拦不住。   “大哥,你别冲……”   “你要我怎么不冲动!”明楼毫无形象地大吼,“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吗!”   李熏然无话可说,明楼却忽然闭上眼睛,往后一靠。   “都是我不好……我早该看出来的……”明楼忽然想起这两天明诚的种种不对劲,自责自己竟然没有早一点发现。   阿诚……你要是有事,那我该怎么办?   大哥,新年快乐   “我知道,他要保证上海情报站的安全,他要保证我的安全。”明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在,我一个人这样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明楼的声音近乎哽咽:“没有你,我又怎么能坚持得下去?”   “大哥……”李熏然听得心一揪一揪得,格外难受。   “熏然,你别拦着我。”明楼的声音忽然镇定下来,“我必须救他。”   “大哥!”李熏然皱眉。   “我知道,我现在这么做毫无理智可言,可我必须这么做。”明楼睁开眼,声音格外坚定,“就算赔上我的命,就算赔上上海的情报站,我也必须这么做。”   “熏然,你可以不……”   “大哥。”李熏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我不是那种怕死的人,可是,你要怎么做?”   “办法,总会有的。”明楼捏紧了拳头。   此时的明诚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汪曼春正坐在自己面前。   看到他醒了,汪曼春冷笑着起身,走到他面前:“阿诚,想不到,真的是你啊。”   明诚微微动了动被铁链绑住的手脚,不理汪曼春。   刚才他从饭店出来,径直去了□□的一个联络点,正好被汪曼春抓个正着。联络点附近的其他同志们明诚早就让苏若筠安排离开,所以这里只有他一人。   “说吧,□□员明诚先生,解释一下,为什么还有人说你是军统的人?”汪曼春的手指缓缓滑过明诚的脸,明诚厌恶地让开。   房间里黑漆漆的,不是76号的牢房,汪曼春的语气阴森得可怕。   明诚闭上眼睛,“因为我既是□□又是国民党。”   “啪!”汪曼春毫不留情地给了明诚一个耳光,“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明诚轻蔑一笑,“你爱信不信。”   “明诚,我问你,”汪曼春眯起眼,“黑猫被抓了以后,那天晚上在仓库,你明明中枪了,为什么你一点事也没有?”   明诚笑了:“我不告诉你,你猜。”   “你不说,好,这也不重要了,”汪曼春笑了,“那我换一个问题。你的□□代号是什么?”   “青瓷。”明诚没有睁眼,实话实说。   “眼镜蛇是谁?”   “我的上线。”明诚对答如流。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是你的上线!我是问你,他是谁!”   明诚忽然抬头,看进汪曼春的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眼镜蛇就是……明楼。”   “啪!”又是一个耳光,明诚的脸上肿出了几条红色的手指印,嘴角还隐隐有血丝。   “明诚,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把你大哥拖下水?做梦!”汪曼春眯起眼睛,“我劝你最好说实话,这样我说不定还可以考虑,看在你跟在我师哥身边这么久的份上,让你死得轻松一些。”   “我说了,明楼就是眼镜蛇,你爱信……”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耳光打断。   “明诚!你真的以为我没有办法了是不是!”汪曼春提高了声音。   汪曼春原本是有些开始怀疑明楼的,可是现在看到明诚的反应,那一点怀疑瞬间被打消。她知道明楼和明诚的关系不怎么好,而此刻明诚这么容易地就说出明楼,明显就是处于个人感情的报复。   既然他和明楼没有关系,那她,也就自然没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明诚正在被汪曼春严刑拷打,而身在明公馆的两人日子也不好过。明楼吃掉了整整一盒阿司匹林,李熏然在一旁也根本拦不住他。   这是第一次,李熏然感觉自己这么没用。   明楼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紧紧盯着电话。   电话响起,明楼几乎是瞬间拿了起来,还要保持语气的镇定:“喂。”   李熏然也紧张地看着他,却只听见明楼简单机械地点头。   明楼放下电话,转头看李熏然:“梁仲春的人偷偷去看过了,我想得没错,果然不在。”   “所以说,汪曼春是私自扣押?”   “是。”明楼按着太阳穴,“她很可能,以此去向山本惠子邀功。”   李熏然皱眉:“可要是进了特高课的话……”   “进了特高课我们就几乎没有机会了。”明楼下意识地拉开抽屉找阿司匹林,却只摸到一个空瓶,他才想起来,其他的都被明诚藏起来了。   明楼缓缓闭上眼睛:“所以说,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汪曼春把一盆冷水对着明诚倒了下去,明诚瞬间惊醒,在这寒冬腊月的天里,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冻得连话都说不出。   “明先生,清醒了吗?”汪曼春笑着看明诚毫无血色的脸,“还是不肯说吗?”   明诚满身伤痕早已冻得麻木,此刻则看都不看汪曼春。   汪曼春挑眉,拿过桌上的一个罐子,对着明诚亮了亮:“这是,你逼我的。”   汪曼春好整以暇地拿出一把刀,打开罐子,里面装满了亮晶晶的盐粒。明诚依旧不理她,汪曼春冷笑一声,用刀刮了一大把,想都不想就往明诚的伤口上抹。   “啊!”   汪曼春满意地听着明诚一声声的声嘶力竭,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叫,再大声一点,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明诚瞪着汪曼春,嘴唇都被咬出了血,额头上不断着冒着汗。   “汪……汪曼春……”明诚都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喉咙也已经被叫哑,“你别,别白费力气了……从我……啊!”   汪曼春扔掉了手里空空的盐罐子,微微笑着看明诚:“你也别白费力气了,你不告诉我可以,等过了年,有什么话留着去和山本课长说吧。”   明诚疼得一阵一阵地晕,他迷迷糊糊地听见汪曼春的话,还有门被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明诚缓缓牵起唇角。   原来要过年了啊……   他忽然想到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会陪在大哥身边,还有大姐,明台,大家都在一起,欢声笑语……   明诚没有力气继续想下去了,终于坚持不住,又晕了过去。   大哥,新年快乐。   你一定要等我   快过年的时候,明楼总是特别忙,新政府的事情一大堆,明诚又不在,在众人面前他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唯一出卖了他的是抽屉里越来越多的阿司匹林空罐子。   除夕那天,明楼下午就离开了新政府,回家躲进了房间。   他捧着明诚的画,手指慢慢滑过他的字迹。   李熏然泡了咖啡进来,明楼都没有注意到。   “大哥……”李熏然想了想还是出声叫他,明楼回过神,才看到面前的李熏然。   “过年了……”明楼怔怔地开口,李熏然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熏然。”明楼忽然叫他。   “大哥?”   “陪我去放鞭炮吧。”   两人站在明公馆的院子里,听鞭炮欢快地响着。   “以前,阿诚每次都会买一堆鞭炮回来,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明楼微微牵起唇角,“这么冷的天,他脸都冻红了,可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不肯进屋。”   李熏然偏头看他,正巧看见一滴眼泪从明楼脸上流下来。   “熏然……”明楼低低地开口,“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连他的安全都保证不了……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却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   李熏然皱眉:“大哥……”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明楼的侧脸格外安静。   “阿诚,新年快乐。”   阿诚,你一定要等我。   “啪!”   汪曼春用鞭子狠狠地抽明诚,看见后者缓缓睁开眼睛,满意地一笑:“你可别死了,留着你还有用呢。”   明诚“哼”了一声,咬着牙不理她。   “我告诉你一声,我打算去请山本课长过来,在这之前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我说了,你不信。”   汪曼春冷笑,“好,明诚,那你可别怪我,没有给过你机会。”   不久后的特高课里,山本惠子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山本课长。”汪曼春恭恭敬敬地走进来。   “汪处长,有什么事吗?”山本惠子停下手里的工作。   “是这样,我有一个重要的情况要向您汇报,我抓住了青瓷。”   “青瓷?”山本惠子起身,“□□的那个青瓷?”   “没错。”汪曼春点头。   “他是谁?人在哪里?”   “他是新政府明长官的秘书明诚,人现在在我手里。”   “明诚?那他招了吗?和明楼有没有关系?”   “按照他的话,他说眼镜蛇就是明楼。”汪曼春眯起眼,“山本课长,我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为什么?”山本惠子皱眉。   “明诚和明楼的关系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而事发之前,他们正吵了一架,吵得很凶,我当时也在场。所以我认为,明长官是清白的。”   山本惠子沉吟了半晌,“带我去见他。”   汪曼春走了以后,留了一个亲信在办公室门口。   侦听处的朱徽茵捧着文件走到门口,理所当然地被拦下。   “汪处长不在,说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她的办公室。”   “可是……这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朱徽茵微微皱眉,“那,我不进去,你能不能帮我送进去呀?”   “这……”男人犹豫了半晌,点点头,“那你等等。”   朱徽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男人一转身,她忽然伸出手,用早就准备好的手帕捂住男人的嘴,推着他走进汪曼春的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   好不容易把人放倒了,朱徽茵转身锁上门,摸进内室的暗门,轻轻一开。   朱徽茵小心地走进去,意料之中地看见被五花大绑的明诚,可是她没想到,汪曼春居然下手这么狠。   明诚已经完全没有意识,朱徽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开他的铁链,把他转移到汪曼春的办公桌下面,深深吐了一口气。   她拿出藏在文件里的刀,轻轻割破了男人的喉咙,随即打开窗户,转身开门,尖叫。   汪曼春的人第一时间冲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   “我靠!人跑了!追!”汪曼春的手下完全不顾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朱徽茵,转身就想去追人。   “怎么回事?”门口传来梁仲春的声音。   “梁,梁处长,”汪曼春的手下瞬间停下脚步,“汪处长的犯人跑了,还杀了我们的一个兄弟。”   “犯人?”梁仲春挑眉,“犯人为什么不在监狱里?”   “这……”   “行了,这以后再说,我借你几个人,先把人追回来要紧,这里有我,快去!”梁仲春挥挥手,不易察觉地对朱徽茵点了点头。   很快,汪曼春带着山本惠子来到76号,正好遇上在收拾残局的梁仲春。   “怎么回事?”汪曼春脸色煞白。   “山本课长,汪处长,”梁仲春用手里的拐杖戳了戳地,“人犯跑了。”   “什么?怎,怎么可能?”汪曼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人都去追了,我在这儿帮你守着。”梁仲春冷笑,“汪处长,下次,犯人还是放在监狱里比较安全。”   汪曼春转头看山本惠子,后者的脸色很不好看:“汪处长,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   “山本课长,我……我……”   她要怎么说?说把明诚关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私人恩怨。   “汪处长!”山本惠子皱眉,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对76号的工作非常失望!”   “山本课长!”汪曼春慌了,顾不上站在一旁的梁仲春,急忙叫住山本惠子,后者却不理睬她,转身就走。   “汪处长,”梁仲春闲闲地开口喊她,“你还是先好好想想,你的人犯该怎么办吧。”   山本惠子怀着一肚子气回到特高课,她的手下一看见她就过来和她报告:“山本课长,刚才新政府的明诚先生来找您,您不在,他就走了。”   “谁?明诚?”山本惠子皱眉。   “是。”   “你确定?”   “属下曾经见过一次明先生,所以应该不会错。”   山本惠子眉头紧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欠你一条命   明楼正在他的办公室看文件,山本惠子忽然推门进来,连招呼都不打。   “山本课长来了怎么都不让人通报一声?”明楼起身。   “明长官,”山本惠子也不客气,“您的秘书明诚先生在哪里?”   “阿诚?”明楼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讶,“您找他干什么?”   “我问您,他在哪里。”山本惠子又重复了一遍。   “您稍等。”明楼微微皱眉,拿起电话,“阿诚,你过来一下。”   山本惠子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转身,正看见“明诚”走进办公室。   “明先生,山本课长。”李熏然挑眉,“有什么事吗?”   山本惠子看了一眼身后的手下,后者微微点头,示意这就是明诚没错。   “是这样,阿诚先生刚才来特高课说有事找我,我不在,就特地来问问到底是什么事。”   “这点小事居然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明楼笑了,“阿诚,去给山本课长泡杯咖啡。”   李熏然点点头,刚想出门,却被山本惠子叫住。   “阿诚先生,请问这两天你在哪里?”   “明先生让我去苏州处理生意上的事,今天刚刚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随便问问而已。”   李熏然不易察觉地和明楼交换了一下眼色,转身离开房间。   “明长官。”山本惠子在明楼面前坐下,“你觉得,阿诚先生如何?”   “阿诚?”明楼挑眉,“他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山本课长觉得哪里不对吗?”   “汪处长告诉我,她抓住了明诚,而且坐实了他□□的身份,可是我去76号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他。而在这里,您却又说,明诚一直在苏州,明长官,您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明楼皱眉,“而且,如果阿诚在76号,我怎么会不知道?”   “明长官,”山本惠子眯了眯眼,“您能否确认明诚的身份?”   明楼刚想开口,李熏然敲门进来,把咖啡放在了山本惠子面前,“山本课长。”   “谢谢。”山本惠子有礼貌地道谢,等着李熏然离开办公室。   “山本课长,我可以保证,阿诚和我一样,对新政府,对大日本帝国有着绝对的忠诚。”   “明长官,您和汪处长,我该相信谁?”山本惠子老谋深算地眯起眼。   “很简单。”明楼一如既往地镇定,“您可以把汪处长请过来,和阿诚当面对证。”   此时的汪曼春火正大,却忽然接到明楼的电话让她去政府办公厅。她匆匆赶去,意料之外地看见山本惠子也在。   “山本课长,明长官。”汪曼春眯了眯眼,“你们找我?”   明楼根本不看她,拿起电话:“阿诚,进来。”   汪曼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叫明诚?   李熏然推门进来,扫视了一遍屋里的人,一个一个叫:“山本课长,明先生,汪处长。”   汪曼春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李熏然。   这,这怎么可能!   “汪处长,这是不是就是你所谓的人犯?”山本惠子眯着眼睛观察汪曼春的反应。   “人犯?”李熏然皱眉,“我是,人犯?”   “汪处长,山本课长说,你抓到了阿诚是□□的证据,这是怎么回事?”明楼淡淡开口。   此刻的汪曼春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瞪大眼睛看着李熏然,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明诚在暗室里奄奄一息的样子。   “我……他……”汪曼春脑子里一片空白,比上次仓库的事情之后见到好好的明诚更加惊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汪处长,”山本惠子皱眉,微微提高了语气,“既然如此,还是麻烦您跟我走一趟特高课,有什么话,到了那里再慢慢说吧。”   汪曼春依旧没有反应,死死地盯着李熏然。   此时的山本惠子已经完全相信了明楼,转过身对他点了点头:“明长官,打扰了。”   看着山本惠子带着汪曼春离开,明楼终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药……”明楼闭着眼睛,按着太阳穴,他的衣服背后,已经完全湿透。   “大哥,给。”李熏然急忙拉开抽屉,拿出阿司匹林递给明楼。   “他人呢……”明楼喘着气,低低开口。   “大哥,你放心,他没事。”李熏然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他也不能细说,毕竟要防止隔墙有耳。   李熏然看见明楼紧绷的事情放松下来,“那,汪……”   “按照原计划进行。”   李熏然转身离开,明楼终于睁开眼睛,伸手拿过桌上的照片。   那还是在巴黎的时候,他,阿诚,明台,站在大姐身后,笑得开心。   明诚吃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模糊一片。他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躺着,身体却丝毫不听自己使唤。   他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试着开口说话,可是一张嘴却咳嗽起来,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醒了?”耳畔响起女子的声音,“躺着,别动。”   明诚眨了眨眼睛,视野微微清晰:“苏……咳咳咳……”   “别动!”苏若筠皱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我大哥……怎么……怎么样了……”   苏若筠心疼,看着他满身伤痕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很好,一点事也没有,就是他把你救出来的,现在动都动不了的是你,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那就好……原来……我……没死啊……”明诚放下心来,听话地闭起眼睛,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他原本是真的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现在,他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哥,居然硬生生地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是啊,他应该相信他的。   大哥。   我又欠了你一条命。   蜂蜜小剧场两则   一.胖楼&诚宝   夜深人静,屋子里略显昏暗的暖黄色灯光,空气里是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明楼腻在明诚身上不肯下来,后者挠了挠他的腰:“大哥……”   “嗯?”明楼咬了一口明诚的耳朵。   “我最近,是不是把你养胖了?你怎么越来越重了呢?”   明楼愣了一秒,随即撑起身子,眯着眼威胁地看明诚:“你说什么?”   “没,”明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绷不住笑了,轻轻在明楼耳边吹了口气,“胖楼。”   “你小子长本事了是不是?”明楼按住明诚的手,“敢嫌我胖?嗯?”   明楼的呼吸洒在明诚脸上,弄得他面红耳赤:“我哪有嫌弃你……”   “没有?”明楼提高了语调,手不安分地在明诚腰上挠啊挠。   “唉……大哥我错了……痒……”   明诚越是躲,明楼越是不放过他,最终又一次把他的阿诚吃干抹净。   明诚懒懒地窝在明楼怀里,不说话,任由明楼拉着他的手细细地啃。   “阿诚。”   “嗯。”   “阿诚。”   “嗯。”   “诚宝。”   “嗯。嗯?”明诚忽然抬头。   明楼宠溺地笑着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嫌我胖,我还这样把你当成宝。”   明诚脸红,往明楼怀里缩了缩。   明楼笑着轻轻揽住他,闭着眼睛,感受怀里人的温度。   阿诚,阿诚,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宝。   二.吃醋记   明诚安安静静地开车,一路上什么话都不说,明楼坐在后座,微微眯着眼睛。   精明的明长官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   怎么车里的酸味儿越来越重了呢。   今晚明楼的任务是在百乐门套一个日本女特务的话,于是他提早让阿诚去忙别的事,约好八点半来接他。   谁知道事情偏偏这么巧,那个女特务被明楼一杯一杯地灌酒,喝醉了直往明楼怀里躲,还踮着脚要去亲他。   明楼偏头躲开,正好看见明诚一脸阴沉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明楼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处理好了后面的事情,抬手看了看表,八点二十五。   “大哥,回家吗?”明诚面无表情地开口。   “嗯。”明楼点点头,百乐门人多嘴杂的,他也不好在这里说什么。   明诚和往常一样不急不缓地开车,只是没有开口说第二句话。   明楼揉了揉太阳穴。   在外面应付形形□□的人,回家还有一个吃醋了的宝宝。   他明长官的日子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好过呢。   一回家,明诚就走进厨房,他知道明楼每次应酬回来,都喜欢吃他下的面。   明楼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细细地想着,明诚则一手端着面,一手拿着一叠小菜放在明楼面前。   “大哥你慢慢吃。”明诚已经面无表情地开口,说完便转身进厨房,都没有给明楼说话的机会。   这面……   明楼笑了,阿诚这是加了多少醋进去啊……   过了一会儿,明诚又端着两碗面出来,看到明楼快把他刚刚故意加了半瓶醋的面吃完了,不禁愣在那里。   “谁让你真吃了!”明诚皱眉,急忙过去把明楼手里的碗抢了下来,却被明楼握住手不能动弹,“唉你干嘛!放手!”   “不生气了我就放手。”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不生气了不生气了,放手。”明诚别过脸。   明楼满意地笑,忽然起身抱着明诚亲了一口。   “以后这种事情不许不告诉我。”   “好。”   “不许让别人亲你。”   “好。”   明诚忽然狡黠一笑,指着桌上那碗加了醋的面:“那就把它吃了。”   “……好。”   谁叫你是我的宝,你说什么都好。   我想回家   明诚的情况一天天地好转,他留在苏若筠这里是安全的,只是他伤得太重,暂时还是不能下地走路。   他之前和苏若筠说过李熏然的事情,所以后者忽然见到李熏然的时候,也没有一下子失了分寸。   “明先生,最近又在忙什么?”苏若筠拉着李熏然的袖子撒娇,低低地趴在他胸口说话:“李熏然是吧?人在我房里,跟我上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忙,”李熏然玩世不恭地笑着,把玩着苏若筠的头发,“那,我们上楼?”   苏若筠笑了,“好。”   她拉着李熏然来到房间,四处望了望锁上门:“你不能待太久,不然会被怀疑的。人在里面,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看着。”   李熏然推开门,看到床上的明诚,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没说话。   “我靠……”李熏然眨了眨眼睛,“汪曼春还是女人吗?”   “熏然,大哥怎么样?”   李熏然微微无奈:“你觉得他会怎么样?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明诚只是微微地笑:“熏然,辛苦你了。”   “我辛苦什么?辛苦的倒是你们两个……”   “熏然,大哥他,有没有很生气?有没有说什么,要好好教训我什么的?”   “教训?”李熏然挑眉,“他心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教训你。”   明诚闭上眼睛微笑,没有说话。   “不过阿诚,你不会真的以为,大哥他不会来救你吧?”李熏然挑眉。   “我知道,他会的。”明诚睁眼,“就算我说了,我也知道他会的。可是他的命比我的重要得多,如果他不来,我也永远不可能怪他。”   “对了,”李熏然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明诚,“大哥让我带给你,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可没拆啊。”   明诚微微挑眉,伸手接过,封面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撕开一条口子,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两个骰子,还有几粒红豆。   李熏然愣了一下,明诚却几乎立刻就笑了出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他在他的每一幅画后面,都写上了这句话。   入骨相思,君知否。   他的大哥啊,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这么含蓄了。   李熏然也懂了这两样东西的意思,笑了笑开口:“其实,你们这样,也挺好。”   “怎样?”明诚抬眼。   “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年代,不管别人到底怎么看你们,你们自己,至少身边可以有这样一个无条件信任的人,彼此温暖,彼此支持。”   明诚捏了捏手心里的骰子:“是,我知道,我是他的力量,他是我的信仰。”   他是他坚持下去的力量,他是他此生不变的信仰。   李熏然笑,刚想开口,苏若筠忽然推门进来,跑到床边熟练地翻起明诚身边的床板,转头看李熏然:“汪曼春闯进来了,你把衣服脱了,快!”   汪曼春拿着枪走在走廊里,神情冷静。   她知道也许她的想法太疯狂,可是除了这个原因,她无法解释在明诚身上的一切。   她告诉山本惠子,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两个明诚,并且夸下海口,说她一定会亲手抓住他们。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地方可能挖出一点儿线索,然而她自信满满地一脚踹开门,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目瞪口呆。   床上的男人身上只有一件扣子已经被解开的衬衫,女子也同样衣衫不整地靠着他怀里。   那男人不是明诚是谁?   “汪处长?”男人皱眉,伸手拉过被子盖住苏若筠,“您三番两次地来找我麻烦,到底是什么意思?”   汪曼春别开眼不理他,冷冷开口:“搜。”   苏若筠坐起身子穿好衣服:“你是谁啊?你要干什么?”   汪曼春眉头紧锁,整个房间被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这,怎么可能!   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汪曼春!”李熏然提高了音量。   “你给我等着,”汪曼春咬牙切齿,“我就不信,我抓不住你的把柄!”   “我不知道汪处长在说什么,”李熏然扣好衣服扣子,冷冷抬眼,“不过,现在,请你出去。”   李熏然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汪曼春的车缓缓开走,慢慢舒了口气。   “李熏然你愣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苏若筠微微吃力地扶着明诚,开口叫李熏然。   “噢。”李熏然回过神,过去扶明诚。   刚才苏若筠急中生智,脱了衣服把李熏然推到床上,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简瑶。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想到她了,可就是在对上苏若筠眼睛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看见了简瑶。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什么心思,或者说,他不想去想。   “熏然,”明诚开口,打断了李熏然的思绪,“你先回去吧,这里不能多待。”   “行,”李熏然点头,“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大哥?”   明诚想了想,忽然笑了,“你就跟他说,我想回家。”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想着很久以前,他刚来到明家不久的时候,明楼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阿诚,在外面要是累了或者受欺负了,就回家来,大哥永远都在家等着你。   大哥,我想回家。   大哥,要抱抱   汪曼春到底还是进了特高课,虽然他们都知道,山本惠子并未完全相信明楼,可汪曼春在76号的办公室里的暗室,也不是什么小罪过。   明楼的工作和生活也算是回到了正轨,每天的阿司匹林消耗量也变得越来越少,只是李熏然有的时候半夜里起来,总能看见明楼的房间亮着灯。   “大哥。”李熏然端着咖啡到明楼的房间,明楼合上手里的文件。   “事情怎么样?”明楼的声音略显疲惫。   “放心吧,全都在计划内,明天就去。”   明楼点了点头,想了想忽然开口叫他:“熏然,坐。”   “熏然,”明楼顿了顿,“你委屈吗?”   李熏然挑眉,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我委屈什么?”   “老是把你当成阿诚,你心里就没什么想法?”   李熏然懒懒地笑了:“要听实话?”   “当然。”   “说没有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李熏然笑,“可是慢慢地也习惯了,反正我到这里本来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算是赚了一条命,不然我早就死了,既然靠我这张脸可以帮到你们,自然算是件好事。”   “你就这么相信我们?”明楼浅笑。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赢,我相信你们,我也相信自己。”   明楼点点头:“熏然,谢谢。”   “谢什么,我帮你们是因为你们值得,况且,爱国是信仰。”   是你们的信仰,也是我的信仰。   次日晚上。   特高课。   梁仲春坐在汪曼春面前。   梁仲春看着对面头发凌乱的汪曼春,不由地心情大好。   “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现在可以走了。”汪曼春冷冷地开口,看都不看梁仲春。   “汪处长,你我二人毕竟同事一场,何必呢?”   汪曼春依旧不看他。   梁仲春眯起眼睛:“汪处长,你就真的不想知道,关于明长官,和阿诚的事情?”   汪曼春抬眼看他,眼底满是诧异:“你知道什么?”   梁仲春笑了:“汪处长,你就不想想,为什么明长官不为你解释解释,不保你出去?”   汪曼春眯着眼睛看梁仲春。   “他和阿诚在玩什么把戏,他对你到底有没有过真心,汪处长到现在还在骗自己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汪曼春握紧了拳头。   “汪处长,”梁仲春话锋一转,收了笑意,“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汪曼春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   梁仲春往前倾了倾身子:“我给你准备了汽车,还有炸药。”   他看着还是没有反应的汪曼春,继续开口:“汪处长,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汪处长,这点你都想不明白?”梁仲春挑眉,“明楼把你拉下了水,取得了山本惠子的信任,那下一个会是谁?他不会趁这个机会给76号来一次大换血?汪处长,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为了自保,你以为我真的好心会来救你?现在的情况,只有你我二人合作,才是最好的办法。”   汪曼春看着梁仲春,迟疑不定。   “我如果,不答应呢?”汪曼春半晌开口。   “我可以做到把你从这里弄出去,你觉得我保不住我的这条命?”梁仲春笑了,“汪处长,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可不多了。”   十分钟后,梁仲春走出特高课。   李熏然百无聊赖地靠在车边,看到梁仲春出来,伸手替他拉开车门。   “梁处长,怎么样?”   “你们也真是神了,”梁仲春笑,“她会怎么选你们居然一清二楚。”   李熏然笑:“自然。”   车子不急不缓地开着,李熏然忽然开口:“梁处长,你觉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   梁仲春明显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放心,”李熏然笑了,他现在扮明诚驾轻就熟,他自认除了明楼,没有第二个人认得出来,“我明诚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梁仲春皱眉:“那你们想干什么?我可玩儿不过你们。”   “你的嘴巴可不太牢。”李熏然微微牵起唇角,“梁处长,想不想和你的妻子儿子团聚?”   “你……”   “你只有两个选择,”李熏然看他一眼,“第一,如果以后出了什么事,你就别想再看到你的孩子。第二,直接去和他们团聚,我保你的好日子。”   梁仲春苦笑:“我还有得选吗?”   “那就好。具体怎么做你不用担心,你要做的就只有配合。”   此时的明楼一个人坐在桌前,拿着照片发呆。   手指不知道第几次抚过照片上笑得开心的明诚。   这段时间来他日日睡不安稳,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梦见明诚,可是一睁眼,那个人却不在身边。   等阿诚回来,他一定要给他多买几套衣服,他要带他一起去拍一张合照,他还要……   他有多想去见他,可是不行。   他只能等。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明楼闭了闭眼睛,这种略显软弱的情绪,在李熏然面前还是少表现得好。   半掩的门被缓缓推开,来人轻轻靠在门上,出声叫他:“大哥。”   “回来啦。事情怎么样?顺不顺利?汪曼春有没有……”明楼从桌上的文件里起头去看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住。   半晌他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   “大哥。”   慵懒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尾音软软的上扬。   这是明楼多久以来都朝思暮想的、熟悉无比的声音。   明楼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缓缓站起身子,不可置信地开口:“阿……阿诚?”   明诚微笑,眼底星光闪烁,像个孩子一样微微摊开双手:“大哥,要抱抱。”   我好想你啊   明楼半晌才回过神来,走到明诚面前:“你怎么跑回来了?”   明诚微微皱眉:“大哥你不想我回来?”   “我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明诚就伸手抱住了他,脑袋埋在明楼的肩膀,闷闷地开口:“我好想你啊,大哥。”   熟悉的温度,甚至是明楼身上熟悉的味道,都让明诚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的大哥啊。   原来他爱他,比他自以为的还要刻骨铭心。   明楼下意识地收紧手臂,闭着眼睛在明诚耳畔低低开口:“阿诚……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再也不会……”   “大哥你……轻点……”明诚忽然一笑,抬起头看着明楼,“我的伤还没好透呢。”   说起这件事情,明楼就气不打一出来,原本想着要好好数落明诚一顿,可是眼下看着怀里的人亮亮的小鹿眼,却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你啊……真是……”明楼还是叹了口气,“把衣服脱了。”   “啊?”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语气微微严厉,却掩饰不了满满的心疼。   “大哥……”明诚挡住明楼解他扣子的手,“别了吧……”   他是知道的,自己满身的疤,怎么能被大哥看见?   明楼不说话,眯着眼睛看明诚。   后者最怕就是他这个表情,缩了缩脖子,乖乖听话。   明楼面无表情地看明诚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房间里的气压越来越低,明诚都没敢说话。   “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养着。”明楼淡淡开口,虽然表面平静,其实他心里根本平静不下来。   说真的,如果现在汪曼春站在明楼面前,他估计会毫不犹豫地一枪崩了她。   明诚怎么会不知道明楼此时在想什么,扯了扯他的衣服:“大哥……你别冲动啊……”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无论如何汪曼春也不能留。”   明诚吸了吸鼻子,他知道他没法劝他,他也压根儿不想劝,索性闭着眼睛窝进了明楼怀里。   “大哥,你瘦了。”   明楼挑眉:“你也知道我瘦了?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瘦的?我是为谁瘦的?嗯?”   明诚微微撅起嘴,在明楼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大哥……我的好大哥……是我错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软软的语气,像一根羽毛扫得明楼心里痒痒的。   真是的……   明楼发现,自己越来越受不了他的阿诚撒娇。   他单手抬起明诚的下巴,二话不说就吻了上去。   一开始略带有惩罚性质的吻,到后来却是浓浓的温柔思念和缠绵眷恋。   “阿诚。”明楼低低开口。   “嗯。”   “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   “……”   “你大哥好久没睡过个安稳觉了。”   “……”明诚抱着明楼的手紧了紧,“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   李熏然站在窗前,看着这茫茫夜色,不说话。   门缓缓被推开,苏若筠拿着一瓶酒进来:“看什么呢?”   李熏然回头,淡淡一笑:“没事儿伤感一下,不行啊?”   “看不出来啊,”苏若筠倒了两杯酒,小声嘀咕,“你还是个文艺青年。”   李熏然接酒杯的手一顿:“你,你说什么?”   苏若筠吐了吐舌头:“没事,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李熏然眯着眼睛看苏若筠:“文艺青年,普通青年,还有……”   苏若筠看着李熏然的眼睛越睁越大:“你……你不会也是……”   李熏然也是惊讶:“居然还真能找到个同病相怜的!”   “你……你是魂穿还是……”苏若筠说话都结巴了。   “身穿,结果误打误撞,跟明诚撞脸了。”李熏然笑了,“不是,你,我还真没看出来啊。”   “我都已经来这儿三年了。”苏若筠翻了个白眼,“我是魂穿,没你这么自由。”   此刻李熏然看着苏若筠,顿时感觉亲近了不少,他淡淡地笑着开口:“你觉得我自由?”   “咱们都不自由行了吧。”苏若筠白了他一眼,低头喝酒。   “你说,你来这里三年?”李熏然晃着杯子里的酒。   “对啊。”   “你就没想过回去?”   “回去?”苏若筠愕然,“可以,回去?怎么回去?”   李熏然的手顿了顿。   他一直说着要回去,可是,到底怎么回去?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是从来都不敢想?   “人家穿越小说里可也没几个回去的啊。”苏若筠低头,“而且,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非回去不可的理由。李熏然,你有吗?”   一个“有”字盘旋在舌尖,李熏然却说不出口。   当初明诚问他的时候,他可以斩钉截铁地说“有”,可是现在,连他自己都怀疑,简瑶,是不是他非要回去的理由?   他不止把她当成妹妹,可她却只把他当成哥哥。   苏若筠是聪明人,一看李熏然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清了清嗓子举起酒杯:“不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喝酒。”   李熏然碰了碰杯子,忽然开口:“我问你个问题。”   “嗯。”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那个人不知道,你觉得,这样是不是很失败?”   “你抬头,看着我。”苏若筠转过身子。   李熏然抬眼看她。   “是,你就是很失败。而且很傻。”苏若筠说话一点情面也不留,“她不喜欢你,那就说明你们不合适,你自己这么纠结干什么?男人,要大气一点好不好。而且如果我是你的话,既然到了这里,过去的事情还想它干啥?重新开始,岂不是很好?”   苏若筠说得越来越快,一开始还是开导李熏然的语气,到后来则是对李熏然满满的嫌弃。   李熏然听着听着忽然笑了,点了点头看她:“是,我真是太傻了。”   “不过,”苏若筠话锋一转,“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熏然笑:“那就陪我喝酒。”   “好,”苏若筠笑了,“酒还是个好东西。”   “你酒量怎么样?”   苏若筠挑眉:“千杯不倒。”   李熏然微微诧异地看她:“千杯不倒?那我可得领教领教。”   “好啊,”苏若筠笑,“我奉陪。”   他最爱的样子   “大哥,大哥!再不起就迟到啦!”明诚看表,推了推熟睡的明楼。   “嗯……”明楼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   “大哥……”明诚心疼地捏了捏他的脸,“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李熏然不在,明诚早上很早就起床做早饭,要是在以前,明楼一听到动静就醒了,可今天他硬生生地睡到了明诚来叫他。   明楼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明诚伸手拿过衣服,利落地帮明楼穿上,架势活像是在哄一个赖床的孩子。   明楼眯着眼睛看明诚,其实他虽然困,可是也没到这种地步,不过既然赖床可以有这样的福利,他以后也许可以多试试?   “乖,”明诚又伸手捏了捏明楼的脸,“快去洗脸……哎!”   明诚的手还没收回来就被明楼握住,刚才还睡眼惺忪的眼睛瞬间清晰起来,带着狡黠的笑意。   “大哥别闹!”   看着明楼越来越近的脸,明诚眼疾手快地抵住了他的胸膛。   “马上就来。”明楼笑,瞥了一眼明诚微微泛红的耳朵。   洗漱完毕的明楼走下楼梯,明诚已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大哥,熏然怎么还不回来?”明诚抬头看明楼。   “我怎么知道,”明楼抬手看了看表,“你们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一早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就回来,”明诚咬了一口荷包蛋,“可这都七点多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不会吧,”明楼皱眉,“我想应该不会。”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李熏然的声音忽然响起。   为了方便明诚和李熏然的进出,明楼特地在明公馆开了一个没有别人知道的后门,此刻李熏然人还没出现声音却先传了来,吓了他们一跳。   明诚被呛着了,咳嗽个不停,明楼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抬眼看李熏然:“熏然你怎么回事?”   李熏然难得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喝醉了。”   “你喝醉了?!”明诚挑眉。   “嗯。”李熏然闷闷地点头,在桌边坐下,“饿死我了,有吃的没?”   “有。”明诚低头咬荷包蛋,“厨房,自己去拿。”   李熏然的酒劲儿还没缓过来,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上楼睡觉去了。   “大哥,”明诚穿上外套,“他怎么回事儿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明楼接过明诚手里的包,顺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回来等他睡醒再好好问,现在跟我上班去。”   “大哥,”明诚早已习惯明楼这种有意无意的小调戏,“汪曼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他知道明楼的性子,这种事情的具体计划对他只字不提,一定是因为可能有什么意外,怕自己担心。   “真想听?”明楼斜了他一眼。   “不然呢?”   “你不许拦着我,我就告诉你。”明楼坐进后座。   “大哥,”明诚皱眉,坐进驾驶座转身,“要是实在不……”   “你别劝我。”明楼闭了闭眼睛,“我告诉你,你开车开稳了。”   明诚皱眉,听着明楼把他的计划一点一点说给他听。   “不行!”明诚一急,手没稳住,索性就把车停在了路边。   “停下干什么,继续开。”明楼微微皱眉,“你觉得,我还对付不了她?”   明诚没说话,默默地开车。   “就这么定了,你就在家好好呆着。”   明楼的办公室,他翻开桌上的文件,旁边是明诚给他泡的咖啡,虽然和以前堆得一样高,可是今天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这么看上去就顺眼了不少呢?   签了几个字明楼就坐不住了,伸手拿过桌上的照片,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抽出一张小一号的照片。   照片上是刚满十岁的阿诚,明楼刚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给他换上了明台自己的衣服去拍了照,告诉他,从此他就是明家的人。   那个时候的阿诚,眼神里写满迟疑犹豫,身板也小小的,只有明楼,看出了他眼里藏着的坚定和不凡。   他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教他所有的东西,让他帮忙打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明楼也越来越觉得,他越来越离不开明诚了。他只要一个眼神,明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多年来,他的阿诚一天一天自信起来,一天一天能够独当一面,也一天一天,长成了他最爱的样子。   “大哥你在干嘛?”明诚推门进来,愣愣地看着明楼。   “咳咳,”明楼难得地微微尴尬,“门锁上没有?”   “啊?”明诚眨眼睛,“锁门干嘛?”   “去锁上,我有事跟你说。”   明诚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明楼有事跟自己说和锁门有什么关系,还是听话地去锁门。   明诚刚转身,明楼就凑了过来,一只手撑在明诚身后的墙上,牢牢地锁着他不让他乱动。   “大哥你干嘛!”明诚一下子脸红了,压低了声音,“这是在办公室!”   “办公室怎么了?”明楼笑,把照片放在明诚身边对比,“长大了。”   “什么啊?”明诚抢下明楼手里的照片,愣了一下,“这多久之前的照片了,你怎么还留着?”   “我怎么舍得扔?嗯?”明楼笑着靠近,鼻尖抵着明诚的脸。   “大,大哥……”明诚咽口水,“你要干嘛?”   “你说呢?”明楼懒懒地笑。   明诚又咽了一下口水,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凑上去在明楼脸上亲了一下,在他耳边小声开口:“大哥,这是新政府,你控制一下行不行?”   他压低了声音,呼吸喷在明楼耳畔。   “原来是可以的,现在不行。”明楼一个用力把明诚按在墙上,一低头就亲了上去。   明诚不敢喊,手又被明楼死死锁住动弹不得,半推半就地也渐渐不再挣扎。   一般来说,这种极尽暧昧的场景,总是会被什么东西打断。   比如电话。   “大,大哥……”明诚伸出手去推他,“有电话……”   明楼皱眉,恋恋不舍地咬了一口明诚的鼻尖,“乖。”   他转身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   “喂。”   “明长官,”山本惠子明显带有怒气的声音,“汪曼春越狱了。”   他的底线   明诚开车送明楼去特高课,一路上不停地絮叨,关照明楼各种注意事项,而明楼也不打断,微微笑着听,一脸满足。   他的阿诚,再絮叨他也是喜欢的。   汽车缓缓停下,明诚回过头:“大哥,你小心点。”   “我知道,你放心吧。”明楼笑,推开车门下去。   明楼整了整衣服,走进山本惠子的办公室。   “明长官,我等你很久了。”山本惠子起身,眉头紧锁。   “山本课长,稍安勿躁,”明楼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本惠子叹了口气,把事情告诉了明楼。   今天一早,特高课监狱的负责人慌慌张张地来找山本惠子,说汪曼春越狱了,没过多久,梁仲春打电话来,说76号有许多炸药还有一辆汽车被偷,而以前负责这一块的正是汪曼春。   “所以说,汪曼春从这里越了狱,然后去76号拿了汽车和炸药?”明楼皱眉,“她一个女人,怎么做到的?”   “所以我认为,她有同伙。”山本惠子虽然生气,却不忘观察明楼的反应。   “有同伙?”明楼脸上的惊讶表现得恰到好处。   “不错。明长官,”山本惠子微微眯起眼睛,“我想,她也许会来找你。”   明楼回到新政府的办公室,坐在座位上,等着电话响起。   明诚推门进来,把咖啡放在桌上,在明楼面前坐下,不说话,托着脸颊微微笑着看他。   明楼也不说话,偏了偏头看着明诚,嘴角微微上扬。   “大哥。”明诚终于开口。   “嗯。”   “让我陪你去吧。”   “不行。”明楼微微皱眉,“你好好在这里待着。”   明诚鼓了鼓嘴,浑圆的小鹿眼亮亮的,一脸委屈。   “乖。”明楼放软了语气,“我保证好好的,好不好?”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明楼瞬间收起温柔的神情,接起电话,语气冰冷。   “喂。”   “师哥,好久不见了啊。”   明楼看了明诚一眼:“汪曼春,你想怎样?”   “师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汪曼春笑,“居然被你骗得团团转这么久,一点儿都没意识到。”   明楼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汪曼春笑得越发诡异可怕,“师哥,你知不知道我从76号拿了什么?”   “炸药。”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把它们都放在哪里了呢?”   “汪曼春!你是什么意思!”明楼加重了语气。   “我什么意思?我想见你啊师哥。”   明楼还没有开口,汪曼春报了个地址就挂了电话,明楼挑眉,轻轻放下电话。   “怎么样?”   “没事,我去了,你留在这里,打电话给李熏然,然后再告诉山本惠子。”   明诚皱眉,但还是点头,“好。”   “对了,”明楼忽然抬起头,“他不会还睡着吧?”   “我中午问过他了,”明诚摇头,“他说他在家等半天了。”   “好。”   明楼低头扣好衣服扣子,明诚站在他面前,抬手帮明楼翻好领子。   明楼忽然一缩手,把明诚搂过来亲了一下,“乖。”   明楼独自一人开车来到汪曼春和他约定的地点,缓缓下车。   那是一幢大楼的天台,汪曼春一个人背对着明楼站在那里,一头黑发在风里微微凌乱。   明楼眯了眯眼,她有多久,没有把头发披下来过了。   “师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听到动静,汪曼春缓缓转身。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汪曼春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炸药就在这幢大楼里,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你把遥控器放下,”明楼恰到好处地表演出惊慌,往前走了几步,“曼春,我们有话好好说。”   “别过来!”汪曼春举着遥控器,声嘶力竭,“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的!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死心塌地,可是你呢!你什么时候待我有过半分真心!明楼!难得你骗我骗得还不够吗!”   明楼不动,把手放进口袋看着汪曼春,一句话也不说。   汪曼春无力地蹲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   明楼依旧不说话。   他虽然从来没有爱上过她,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师妹,以前他也的确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可是后来呢。   后来明楼利用她,心里对她也的确有着些许愧疚,然而他看着她越来越冷酷越来越残忍,直到她带走了他的阿诚,明楼心里的那点愧疚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恨。   明楼原本还想着留她一条命,可她却碰到了他的底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曼春忽然开口。   “师哥,明诚的事情,是不是一个圈套?”   “是。”   汪曼春苦笑,“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哪怕是一点点喜欢过我?”   “是。”   明楼忽然抬手看了看表。   汪曼春忽然起身,看着明楼缓缓地牵起唇角,抬起拿着遥控器的手。   明楼没有动,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汪曼春微微皱眉,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关。   四周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汪曼春睁开眼,不可置信地一次一次按着遥控器。   “这个时候了,梁仲春早就把炸药给拆了。”明楼淡淡开口。   “你……你们……”汪曼春指着明楼,说不出一句话。   “是我让他来找你的。也是我,让他帮你越狱的。”   “啊!”汪曼春捂着脑袋尖叫,她要疯了,真的快要彻底疯了。   明楼淡淡地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汪曼春狠狠地抬起头,对着明楼大吼:“明楼!”   明楼没有说话,忽然“嗖嗖嗖”几声枪响,全都打在明楼身旁的地面上,最后一颗子弹,稳稳地打中了明楼的右肩。   尘埃落定   明楼“嘶”地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肩膀跌坐在地上。   汪曼春懵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明楼看她,忽然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枪,对准了她,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汪曼春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连躲都没有来得及躲,就软软地倒下。   一枪致命,明楼毫不手软。   他叹了口气,站在原地,听着周围风声呼啸,还有身上的微微凉意。   明楼仰面躺倒在地上,朝天开了三枪,把枪扔在旁边的地上,闭着眼睛捂着肩膀。   李熏然的枪法,还真不错。   “砰!”天台的门被撞开,山本惠子带着特高课的人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梁仲春。   “明长官!”山本惠子一眼发现了躺在地上的明楼,连忙跑过去扶起他,“您没事吧?”   “我没事,”明楼摇摇头,指了指近处的另一幢楼,“汪曼春,她有同伙,山本课长,不用管我,快去追!”   “梁处长,你听到了没有,你快点带人去追!”山本惠子皱眉,“快来人,送明长官去医院!”   明楼是被吵架声给吵醒的,确切地说,是单方面的骂声。   他睁开眼睛,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右手输着液。门外是山本惠子的声音,明楼仔细听了听,是明诚来了,大概意思是山本惠子在怪他不跟着自己,结果让自己受了伤。   明楼皱眉,虽然他现在已经彻底放下心来,山本惠子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可是她这么骂明诚让他很不舒服。   他偏了偏头,伸手拿起旁边桌上的水杯,一松手让它摔在了地上。   水杯摔碎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山本惠子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明诚。   “明长官,没事吧?医生马上就来,今天的事,辛苦明长官了。”   “没事。”明楼微笑,眼睛看着的却是满脸担心的明诚,“对了,山本课长,汪曼春……”   “明长官不必费心,汪曼春的事情我们会妥善解决,”山本惠子顿了顿,“我对之前对明长官的怀疑表示抱歉,从今以后,我将会完全相信明长官。”   “谢谢。”明楼微笑,“山本课长,您的工作忙,这里有阿诚在就可以了,您去忙吧,不用在这里看着我。”   “那好,我先回去了。”山本惠子转向明诚,“阿诚先生,我希望你照顾好明长官。”   “一定。”明诚点头,“山本课长,需不需要我送您回去?”   “不用,你留在这里就行了。”   站在窗边看着山本惠子的车开出去,明诚转身在明楼身边坐下,“大哥你没事吧?”   明楼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明诚的鼻子:“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疼不疼?”   明楼笑,“你以为你大哥是娇生惯养的嗯?”   明诚也笑,微微低头。   “对了,熏然回家没有?”   “回了,放心吧。”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大哥,有两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   “第一件事,明台对外是说他在念大学,按理说他今年该回来了,组织决定,安排他和于曼丽回上海,协助我们的工作。”   “什么时候回来?”   明楼想了想,“我估计应该就在这几天。”   “好,我知道了,那第二件事呢?”明楼淡淡笑着,看着一脸认真的明诚,捏了捏他的手。   “第二件事是,组织上想让落雁尽快撤离,说要让她在解放区从事别的工作。”   “这件事情,你还告诉我干什么?”明楼笑,“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是,”明诚点了点头,“我想,问问熏然他要不要一起去。”   “为什么?”明楼挑眉。   “他们两个,”明诚忽然笑了,凑近明楼的耳朵,“我觉得,可以发展一下。”   明楼挑眉,“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愿意?”   “所以我想问问看嘛。”明诚眨眨眼睛,“大哥你说好不好嘛?”   明楼咬了咬明诚的鼻尖,“好。你说的都好。”   第二天早晨,明楼醒来睁开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手臂上,不能动弹。   他微微抬起头,看见明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趴在床边睡觉,压到了自己的手臂。   明楼看了看旁边空空的床,皱眉。   昨天晚上,他让明诚回家,他不肯,说非要留在医院里陪着明楼,于是他就让他睡在旁边的床上,可是明诚却硬是要等明楼睡着了才肯睡。   可是没想到他一晚上居然都是这么睡的,万一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明楼动了动手臂,“阿诚,醒醒。”   明诚瞬间惊醒,“大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倒是你,怎么在这里睡?”明楼皱着眉头,“不怕着凉?”   “没事……”明诚伸了个懒腰,“就是……就是腰有点儿酸……”   “不听话。”   “大哥……”明诚笑着扶起明楼,把几个枕头放在他身后,“什么时候回家呀?”   明诚软软的声音听得明楼的心也软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明诚的脑袋,“就今天,一会儿帮我办出院手续。医院的饭太难吃了,我要吃你做的。”   “好。”明诚顿了顿,“大哥,给你看个东西。”   明楼挑眉,“什么?”   明诚握着明楼的手掌,把一个小东西放进了明楼手心里。   明楼低头一看,是一对袖扣。   他抬头,明诚对他亮了亮自己的衣袖,“一样的噢。”   明楼笑,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明诚也笑,给明楼拉了拉被子,“那我去办手续啦,回家以后保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等等。”明楼拉住明诚的手。   “怎么了?”明诚回头。   明楼微笑,“过来让我亲一下。”   她不是理由   回到明家,明诚连哄带骗地让明楼躺在床上休息,自己下楼准备做饭,一进厨房,却看见李熏然搬了个凳子坐着等着自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干嘛?”明诚挑眉。   “我想,”李熏然严肃脸,“跟你打听个事。”   明诚围上围裙,拿了一根胡萝卜开始切,“你说。”   “苏若筠,就是落雁,”李熏然把凳子往明诚的方向拖了拖,随手拿了根黄瓜啃了起来,“你对她,了不了解?”   “我?”明诚一愣,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一般啊,你什么意思?”   “噢。”李熏然点点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唉,你不会,”明诚索性放下手里的刀,“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李熏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真的啊!”   “没有,”李熏然移开眼,“她和别人不一样。她,跟我来自同一个时代。”   “她,她也是?!”明诚愣在那里,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李熏然。   “我也很惊讶,不过后来,”李熏然挑眉,“既然我们一样,有些我没法跟你们说清楚的事情,她就懂,然后,我就喝醉了。”   “你……”明诚眯了眯眼睛。   “她说的对,”李熏然拿出一直贴身带着的钱包,取出简瑶的照片,“既来之则安之,瑶瑶,她其实不能算是我非要回去的理由。”   明诚没有说话。   “阿诚,”李熏然看着照片,“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喝酒,我说,如果我回去的时候,她喜欢上了别人,我只能祝福她?”   “嗯。”   “我没那么高尚,”李熏然忽然笑了,“老天让我来到这里,就是要我放下过去。”   “挺想得开啊,”明诚转身继续切胡萝卜,“组织上决定转移落雁,要不要我打个报告,让你跟她一起?”   “啊?”   “啊什么,”明诚看他一眼,“我是认真的。”   “大哥,”明诚推门走进明楼的房间,后者正坐在床上看书,“吃饭了。”   “好。”明楼放下手里的书,任由明诚给自己穿衣服。   “熏然他同意了,一会儿我就问问组织的意见。”   “你怎么就不问问人家姑娘的我意见?”明楼挑眉。   “我会找机会说的,”明诚抬眼看明楼,“她和熏然,居然来自一个时代。”   “这么巧?”明楼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对啊。”明诚替明楼扣好最后一粒扣子,“好啦,饿不饿?”   “饿。”明楼点头,丝毫没有明长官的霸气威风。   明诚笑,扶起明楼,“我保证明长官吃好喝好。”   明楼宠溺地点了点明诚的鼻子,两人走出房间下楼,李熏然坐在桌边一副在想大事的样子,看到明楼只是淡淡地喊了一声“大哥。”   “想什么呢?”明诚开口。   “阿诚,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大厨啊?”   “啊?”明诚一愣,“没有啊。”   “他从小对吃的要求高得像什么一样,在外面吃到什么好吃的,非得回家自己试,”明楼偏头看了明诚一眼,“每次失败了呢,就都塞给我和明台。”   明诚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现在不是挺成功的么。”   明楼笑,拿起筷子毫不客气,“行了,不说了,吃饭。”   明楼刚拿起筷子,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我去开门。”明诚起身。   明诚打开门,看到眼前的人微微一愣,而就这一个走神,门口的人便一个熊抱扑到了他的身上。   “阿诚哥!”   “明台!曼丽!”明诚反应过来,伸手把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了下来,看了看他身后微微含笑的女子,”你们怎么现在就来了?”   “怎么?阿诚哥你不欢迎我们?”明台往后退了一步,牵起于曼丽的手。   “阿诚哥。”于曼丽规规矩矩地叫人。   “我欢迎曼丽,不欢迎你,”明诚笑着看了明台一眼,转头对于曼丽点点头,”快进来,别傻站在外面。”   “……大哥!阿诚哥欺负我!”明台往屋里喊道。   明楼看了一眼来找自己”诉苦”的明台,微微一笑,”那要是大哥也不欢迎你,可怎么办呢?”   “……”明台一脸生无可恋地看李熏然,“熏然哥……我居然忘了大哥和阿诚哥是穿一条裤子的……”   李熏然”噗嗤”一笑,看了看明楼没说话。   “行了,坐下吃饭,”明诚把箱子放进房间出来,“你们有口福,今天我做的样样都是好吃的。”   “明台非要这么早就回来,就是念叨着要吃阿诚哥你做的饭。”于曼丽笑。   “是吗?”明诚笑着微微挑眉。   “……才没有。”明台噘着嘴,坐下吃饭。   明楼看了看明台,他自然是了解这个弟弟的,他的脾气不过十分钟就恢复了,于是也不再管他,偏头看了看忙着添菜的明诚,“阿诚,明天我把阿香请回来,你别太忙了。”   “好啊,人多热闹。”明诚从厨房里走出来,顺理成章地在明楼身旁的位置坐下。   吃完饭,明台拉着李熏然不知道说什么去了,于曼丽想帮着明诚洗碗,后者却希望她去和明楼聊聊明台的事。   明诚心情不错地耐心洗碗,擦了擦手打算去明楼的书房,正好碰到于曼丽下来,打算去收拾房间。   简单地说了两句,明诚走上楼推开明楼的房门,有些意外里面没人。   明诚轻车熟路地替明楼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一份一份放好,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阵均匀的脚步声。   明诚虽然听见了,但是动都不动,继续理桌子,只是嘴角微微牵起。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一双手忽然环上了明诚精瘦的腰。   明诚停下手里的活,微微低头笑了,轻轻启唇,声音温柔。   “明台,把手放开。”   在黑暗里渴望光明   “阿诚哥你太无聊了!”明台愣了一瞬,扫兴地收回手,站在明诚身旁。   “别胡闹。”明诚笑,“你大哥呢?”   “不知道。”明台兴致缺缺地低着头。   “行了,”明诚揉了揉明台的脑袋,“快帮曼丽收拾房间去。”   “是~”明台撇了撇嘴,走出房间,迎面遇上明楼。   “他怎么了?不高兴?”明楼挑眉看着一脸憋屈的明台,走进房间问明诚,随手关上了房门。   “刚才我在帮你理桌子的时候,他过来从后面抱我,”明诚笑,“他觉得,我会以为是你。”   明楼也笑了,满脸宠溺,走到明诚面前把他的身子一转,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   “大哥……”明诚笑,微微偏头。   明楼凑过去亲了一下明诚的脸颊,“我跟他的脚步声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明诚狡黠一笑,“他比你轻多了。”   “……”明楼静了一瞬,随即扳过明诚的身子,“你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啊……信不信我家法处置你……嗯?”   明诚眯了眯眼睛,微笑抵着明楼的鼻尖,眼睛里藏着亮亮的星光:“什么家法?”   明诚一撒娇明楼就完全招架不住,红了红耳朵,低下头咬上他的嘴唇。   “这就是家法。”   “大哥,阿诚哥呢?”明台敲了敲明楼的房门,探了个脑袋进来看了看空空的房间。   “找他?”明楼从书里抬头。   “不,找你。”   “怎么了?”明楼挑眉。   “大哥,有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明台在明楼对面坐下。   “嗯。”   “你到底是怎么辨认出阿诚哥和熏然的?他们两个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明楼笑,“我是看着你阿诚哥长大的,我会认不出来?”   明台眯着眼睛看明楼,“大哥,你对阿诚哥,到底……”   “你想说什么?”   明台咽口水,“是什么感情?”   明楼笑了,饶有兴致地反问:“你觉得呢?”   明台笑眯眯地开口:“大哥对大嫂的感情。”   明楼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逗明台,反而一本正经地看自己这个小弟:“一开始只是革命伙伴,我身边只有他可以信任,可什么时候感觉变了,我也不知道。”   “只是革命伙伴?”明台挑眉,“连汪曼春都说你们是铜墙铁壁,你们两个,明明就是那种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彼此的生死搭档吧?一起出生入死的感情,才是永远都代替不了的。”   明楼淡淡地笑,脑海里想着那个人的一颦一笑:“是,不过不止是后背,整条命都可以。”   “什么整条命?”明诚推门进来,“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阿诚哥,”明台的眼睛忽然一转,“还是……阿诚嫂?”   明诚一个踉跄,睁大眼睛看明台:“你叫我什么?!”   “……没什么。”明台敏捷地躲过了明诚的拳头,看了一眼在一旁笑着观战的明楼,灵活地往房外跑。   “你小子!”明诚舔了舔嘴唇,“明台你别跑!”   明诚风一样地追着明台,明楼也不拦,就这样笑眯眯地看着。   阿诚嫂……   明长官想着,这名字其实还不错?   “阿诚哥我错了……阿诚哥……我再也不敢了……”明台被明诚死死地按在沙发上不能动弹,哭丧着脸求饶,眼睛却盯着明诚耳根上不知道何时泛起的红色。   “你叫我什么?”明诚不松手。   “阿诚哥。”明台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还差不多。”明诚松开手退回一步,脸上却有薄薄的可疑红晕。   “阿诚哥,”明诚一放开他,明台就死皮赖脸地贴过去,笑着晃了晃明诚的手臂,“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呀?”   “什么?”明诚斜着眼看他。   “你帮我给曼丽买个礼物,”明台压低声音和明诚咬耳朵,“最好的话是首饰什么的,价钱贵一点也没事。”   “你出钱?”明诚挑眉。   明台讨好地笑,“我知道阿诚哥最会赚钱了,好不好嘛?”   “算你识相。”明诚哼了一声,“知道了,什么时候要?”   “这个无所谓啊,就这阵子行不?”   明诚忽然笑了,转了转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明台,“钱可要还给我的啊,过两天我把大哥名下的面粉厂转给你,要是倒闭了我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啊。”   明台一脸生无可恋:“阿诚哥你要不要这样啊……”   明诚笑着整整衣服起身,“当然要。”   “熏然?”明诚敲门,“干嘛呢?”   “嗯?怎么了?”李熏然打开门,“没干嘛,有事?”   “有两句话要跟你说。”明诚不客气地坐下。   “关于……?”李熏然挑眉。   “你就不去找她一下?”明诚笑,“你们俩可是有共同语言的噢。”   “八字还没一撇呢,急什么。”李熏然微微不好意思,吸了一口气,“来日方长,慢慢来,而且,还指不定呢。”   “行,反正这事随你,”明诚笑意盈盈地看着李熏然,“组织上决定,过两个星期就让你们去解放区,八月上旬左右。”   “八月?”李熏然忽然一怔。   “怎么了吗?”   “嗯,没事,”李熏然低头,“对了阿诚,现在是1938年对吧?”   “是。”明诚点头。   “我……”李熏然欲言又止,“我有个事想……嗯……”   明诚微微皱眉,“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说?”   “既然我马上要走,”李熏然顿了半晌,抬头看明诚,“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明诚缓缓收起笑意,“你说。”   “阿诚,”李熏然开口,“你心目中的新中国,是什么样的?”   明诚没想到他忽然问这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力更生,不再被别人欺负看不起,被尊重被重视。”李熏然起身走到窗前,“我就来自,那样一个时代。”   “说实话,自从我来到这里,我才发现,这段时间比我当初所想象的,更加黑暗。”   明诚眯着眼睛看着李熏然的背影,他刚刚来到明家的时候也想告诉自己关于他那个时代的中国,可是大哥说不要听,明诚自己也不那么想知道。   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在黑暗里生活了这么久,内心比自己想象得更疯狂地,渴望光明,哪怕,自己永远看不到那一天。   明诚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点涩,“你继续说。”   终将如你所愿   “我给你唱个歌吧。”李熏然忽然转身。   “唱歌?”明诚挑眉。   李熏然清了清嗓子,站得笔直,“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明诚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李熏然微微笑着转身,靠在窗框上继续开口,“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个版本,它叫义勇军进行曲,后来被定为中国的国歌,中华人民共和国。”   明诚眯着眼睛,还是没有开口。   “70年以后,也就是2008年的8月8号,是一个对中国人来说很难忘的日子。”李熏然在明诚面前坐下,“第29届奥运会,奥林匹克运动会,在中国北京举行,就是北平。”   明诚看他,示意他继续。   “奥运会就是全世界的国家派人到一个地方参加各种项目的比赛。”李熏然看了明诚一眼,“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哪个国家拿了第一,就会放哪个国家的国歌,义勇军进行曲,是放得最多的一首。我们因为自己是中国人而感到骄傲,那样的一个繁华盛世,我想是你们的毕生所愿,也终究如你们所愿。”   这盛世,如你所愿。   “我知道你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李熏然眨了眨眼睛,“也许你应该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一天。我知道,你们现在拼了命地保家卫国,支持着你们的是心里的信念。可是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们,你们不是在黑暗里漫无目的地挣扎,我要说,你们做的这一切都会被人记住,我们感谢你们,尊敬你们,敬佩你们,而你们也一定要相信,每一滴血都会有回报,我们永远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明诚看着李熏然微微湿润的双眼,偏过头望着门口,“大哥,你进来听吧。”   安静了一瞬,房门被推开,明楼慢慢走了进来。   李熏然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这……”   “谢谢。”明楼的声音微微沙哑,“熏然,谢谢。”   谢谢你,坚定了我们视死如归,矢志不渝的勇气。   “谢什么,”李熏然笑,“你们要是愿意,等抗战结束,我把以后的事情,一点一点全都讲给你们听。”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鼓励你们,我把这些告诉你们,是希望给黑暗里的你们一点光亮,哪怕微不足道。   “熏然,”明诚忽然抬眼,“还有吗?”   李熏然愣了一下,“有。有好几次阅兵式,真可惜,你们看不到。”   “我们可以听你说。”明楼坦然地在明诚身边坐下。   “好,我讲。”李熏然看着两个人想孩子一样等着自己讲故事,点点头开口,“中国有了自己的军队,叫解放军,也有了世界顶尖的各种武器,还有自己的飞机大炮坦克,海陆空一个不少。”   李熏然本就是爱国的热血青年,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警校,此刻更是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只要是一个中国人,看到那样一个场景,一定会,很骄傲。”   “熏然。”明楼忽然开口。   “嗯?”李熏然吸了吸鼻子。   “这次你去解放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明楼顿了顿,“如果,我们可以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如果你愿意,就来巴黎找我们吧。”   “什么叫如果,”李熏然笑收了笑意,“你们必须活到那一天,我等着,等着给你们讲新中国的故事。”   明诚认认真真地点头,“好,一言为定。”   李熏然忽然起身,笑着看明楼和明诚,站得笔直,对着他们敬了个标准的礼:“我来,你们可要等我。”   你们一定可以等到胜利的那一天,你们也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李熏然和苏若筠带着梁仲春被秘密转移到解放区,明楼和明诚不能去送他们,待在办公室也无心工作。   明诚待在明楼的办公室里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出神。   半晌他抬手看表,“三点半。”   “差不多应该到了。”明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即是一阵脚步声。   明楼轻轻搂上明诚的腰,明诚没动,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把门锁上去。”   “锁了。”明楼把头放在明诚的肩膀上,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他,不动也不说话,循着明诚的目光看着窗外。   明诚忽然抬起手,毫无征兆地捏了一下明楼的脸,“热。”   明楼不动,也没有笑,只是在明诚耳边低低地开口:“阿诚,你说,我们等得到他吗?”   明诚一愣,偏头看明楼的侧脸。   “你说,能吗?”明楼看着明诚的眼睛。   “我,不知道,”明诚转过身,拉起明楼的手,看着他衣服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袖扣,认认真真地开口:“我不管能不能,能,我和你,不能,我也和你一起。”   和你一起,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和你一起。   明楼低低地笑,伸手帮明诚整理领带,“一会儿下了班我们去拍张照吧,就我们两个。”   “好啊。”明诚看着,心里痒痒的,忽然抓住明楼的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即灵活转身端起桌上空空的咖啡杯,“我重新给你泡一杯去。”   明楼挑眉,看着明诚的背影,伸手摸了摸额头,眼里满满的温柔。   大结局   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天皇向全国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的诏书。   历时八年的抗战,终于结束。   8月16日,上海机场。   明楼和明诚站在大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明台和于曼丽抱着两个孩子,还有阿香都先上了飞机,只留他们两个站在原地。   明诚抬手看表,叹了口气。   “舍不得?”明楼笑了,偏头看明诚。   “前几年,我一直想着等到抗战结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想回来了,”明诚微微牵起唇角,“可是现在真的到了这一天,居然,的确有点舍不得。”   这么多年来,在这个地方出生入死,险象环生,如今终于迎来心心念念的光明,却有些不太习惯。   “阿诚,甘心吗?”半晌,明楼淡淡开口。   明诚挑眉,“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   二十年来的朝夕相处,让他们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无可替代的默契,日本投降之前,明诚就自作主张地替明楼推掉了所有政府希望让他就任的待遇不薄的职务,联系好了巴黎的一所大学,正式聘请明楼作为经济学的教授。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明楼笑,“我做过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带到明家。”   明诚笑了,“然后就离不开我了对吧?”   “对。”明楼坦然点头。   明楼回答得这么干脆,明诚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伸手摸了摸鼻子,给了明楼一个白眼:“不正经。”   明楼不置可否地一笑,“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明诚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担惊受怕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都累了,如今的任务终于完成,就允许他们卸下所有的伪装,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飞机的机舱安静得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明诚理所当然地靠在明楼肩上打瞌睡。   明楼偏头看明诚密密的眼睫毛,心下一片澄净感激。他们彼此相依相伴,走过了如此漫长的黑暗岁月。   明楼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怀表,这块表,无论是多么危险的场合,他都一定会带在身边。明楼轻轻打开,里面有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那是七年前的照片了,他和明诚一起拍的,他的阿诚,笑得比阳光还要温暖灿烂。   七年来他每次看这张照片的时候,心里都会涌起一种强烈的庆幸。   他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了全世界吧,否则,他明楼何德何能,可以得此一人长伴身侧,彼此都是彼此最爱的模样。   法国,巴黎。   一幢精致的小洋房里,回荡着孩子的哭声。   前不久于曼丽怀上了第三胎,明台陪着她去医院做检查,阿香则一早就出去买菜,于是照顾明致和明远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学校放假休息在家的明楼和明诚身上。   然而,孩子这种生物之复杂以及难以言喻,远远地超出了明楼的想象。   可惜,看得了报表开得了□□斗得过特务的明长官,对着自己哇哇大哭的小侄子手足无措。   明楼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耳膜都快被哭声震聋了。   “远儿乖,不哭了啊,”明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沙发旁,轻轻抱起明远,低下头亲了一口他粉嫩的脸颊,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声音软软地哄,“远儿最乖了对不对,远儿乖,乖……”   明诚刚刚把睡着了的明致放回楼上的房间,下来就看见自家大哥快要疯了的抓狂状态忍不住摇摇头,他还从来没见过大哥这么生无可恋的时候呢。   明楼目瞪口呆地看着明远在明诚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到最后,含着手指偏着头,沉沉地睡着了。   明诚抬眼对明楼得意一笑,转身上楼把明远也放回楼上房间的床上。   “阿诚,你怎么什么都会?”明楼眯起眼看明诚,想着还能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家全能的阿诚?   “大哥,明明是你什么都不会。”明诚站在明楼面前,伸手体贴地替他整理好刚才被明远扯歪了的领带,在明楼脸颊上也亲了一下,用哄孩子的语调软软地一笑,“大哥,乖。”   明诚温软的神情撩得明楼心里痒痒的,忽然就握住了他的手。   明诚刚想开口说话,门铃忽然响起。   “明台他们应该没这么快回来,阿香?”明诚迅速抽回手看表,“她没带钥匙?我去开门。”   “你坐着,我去。”被打断了好事的明楼一脸不爽,轻轻搂了搂明诚的腰,转身去开门。   “大哥,好久不见。”男人顿了顿,“我们,不会打扰你们吧?”   眼前的男子眉清目秀,身旁的女子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明楼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会,怎么会呢,”明诚笑,走上前给了李熏然一个拥抱,接过他身旁的行李箱,“熏然,欢迎回家。”   从此,他们再也不用伪装,他们终于可以在蓝天下,在阳光下,活成最真实的自己。   (全文完)   谨以此文   献给那段艰苦卓绝的黑暗岁月   还有那些誓死捍卫正义信仰的英雄们   如今这繁华盛世   正如你们毕生所愿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